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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大破邪教

  「奶奶,住手……」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姑娘,正是于立雪。

  于老夫人自然闻声而定,不由诧异道:「立雪……」

  阮天华也讶然道:「立雪,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于立雪顾不得回答这些问题,急忙问于老夫人道:「奶奶,到底怎么回事?
你怎么跟大哥动上手了?」

  当下铁若华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于立雪不由埋怨道:「奶奶,你怎么这么
糊涂呢?目前的这一切都是玄阴教的诡计造成的,我们正该同仇敌忾,怎么自己
动上手了,这不正遂了敌人的阴谋吗?到时候等玄阴教将我们都一网打尽了,我
们还报什么仇?」

  于老夫人这时也清醒过来,她问道:「这些天,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也找
到这儿了?」

  当下于立雪将经历过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她刚才跟着铁若华后面,不想走
岔了,后来又遇上了假于立雪席小蓉,席小蓉中了她的冰魄神针,她自己在岔道
七拐八拐,听到有人打斗,闻声而来,不想正碰上自己人。

  于老夫人听完自己孙女的讲述,再看看阮天华,心中暗暗点头,于立雪虽然
说得很简略,但是从她的话语中,她已经知道自己这个孙女已经看上人家了。这
丫头眼光不错,只是这小子身边已经有好几个女娃子,连玄阴教的女娃都帮他,
为了什么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算了,他们小儿女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处理
好了。

  于老夫人这一想通,还有什么抹不开的,这么好的孙女婿,打着灯笼都找不
着。当下脸色缓了过来,对阮天华道:「小哥刚才怎么不跟我说立雪?早知道,
就不会发生误会了。」

  阮天华赧然道:「都是晚辈不好。」其实,刚才于老夫人那种态度,他怎么
有机会说嘛?

  伏大娘察言观色,自然明了其中的奥妙,闻言笑道:「哟,原来是大水冲了
阎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她这「一家人」,让于立雪和阮天华都红了
脸。

  阮天华有些赧然道:「老夫人……」

  他还未说出下面的话,伏大娘已经截住他了:「我说阮相公,你这称呼就有
些不对了?」于立雪自然知道伏大娘的用意,脸羞得通红。

  阮天华一怔,明白过来,脸一红道:「少华叩见奶奶。」铁若华、席小蓉自
然也是依样学样,跟着叩见奶奶。

  于老夫人满面笑容地将三人扶起道:「我刚才口出不逊,不怪我吧?」三人
忙道不敢。

  于立雪道:「奶奶,你有什么打算?你跟我们一起好不好?」

  于老夫人想了想道:「我们还是各自行动,人太多反而不方便。」说着望着
阮天华道:「天华,我就把立雪交给你了,你可不能让她受委屈。」这就是托付
终身的意思咯。

  阮天华赧然道:「奶奶放心,天华一定照顾雪妹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于老夫人满面笑容,直点头道:「好,好,这又了却我一桩心事。」

  于立雪听奶奶说得这么直露,不由满面通红,娇嗔道:「奶奶,你……」扑
到于老夫人怀中。

  于老夫人笑道:「都这么大,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不怕铁姑娘她们笑话?」
顿了一顿,又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害羞的?」于立雪更是羞得
抬不起头来。

  阮天华、铁若华、席小蓉各自满脸绯红,于老夫人接着又望着铁若华和席小
蓉道:「我也看得出来,你们两位姑娘也跟立雪一样,一颗心都在天华身上。」
二女满脸通红,低下了头。于老夫人接着又道:「立雪从小就没了爹娘,被我惯
坏了,以后也请二位姑娘多担待点。」

  铁若华、席小蓉虽然满脸娇羞,但此时也不得不回答老夫人的话,强忍着羞
意道:「请奶奶放心,雪姐姐是我们大姐,我们做妹妹的一定不会让她为难。」
于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

  伏大娘笑道:「阮相公和两位都是人中龙凤,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阮天华四人都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又羞又窘,都红着脸,低着头。

  于老夫人将于立雪从怀中扶起的,然后道:「从今以后,就不能再向以前那
样任性了,知道吗?」于立雪羞红着脸点点头,于老夫人对阮天华等人道:「救
人要紧,我也不耽误你们了,你们这就走吧。」

  阮天华、于立雪、铁若华、席小蓉等人向于老夫人和伏大娘拱手告别,来复
紧跟着走出石门。于立雪向席小蓉道:「妹妹,真是对不起了……」

  席小蓉赧然道:「那个时候我还是玄阴教中的人,怪不得姐姐。」

  铁若华眨眨眼睛,看了席小蓉一眼,问道:「阮大哥,这位姑娘……」

  阮天华哦了一声,笑道:「我忘了和你们引见,这位是席小蓉席姑娘……」
他把刚才误认席小蓉是于立雪,替她取出银针之事。大略说了一遍了,当然不会
把其中有许多细节说出来的。但是于立雪自然知道这些针都是中在什么地方,她
当然不会说出来,只是望着阮天华和席小蓉两人微微一笑,将两人都笑红了脸。

  铁若华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玄妙,她伸手握住了席小蓉纤手,摇晃着喜道:
「席妹妹能够弃暗投明,真是太好了,我们就是路径不熟,才会走入岔道,现在
有席妹妹领路,我们可以通行无阻了。」

  席小蓉脸上飞起一层红晕,说道:「铁姐姐夸奖,阮大哥救了我,我总该听
他的了。」

  铁若华问道:「阮大哥,现在我们要去那里呢?」

  阮天华道:「家父一行,被困一处岔道之中,我想先去和家父他们会合。」

  于立雪道:「这样也好,我们先和阮掌门人一拨人会合了,再回头去找桑婆
婆好了。」

  阮天华点点头道:「我也这样想,我们那就快些走吧。」

  席小蓉道:「你们随我来。」话声一落,立即走在前面,朝甬道上行去。阮
天华、铁若华、于立雪、来复四人也紧跟上去。

  这样奔行了一箭来路,前面又出现了一条岔道,席小蓉脚下丝毫没停,朝右
首岔道上走去。阮天华问道:「还没有到吗?」

  席下蓉道:「就在前面了。」说话之际,席小蓉又朝左转去,甬道尽头,豁
然开朗。好象进入了一座宽敞的大厅,四周一片黝黑,因为太宽敞了,使人有阴
森之感。

  就在此时,突听有人大笑一声道:「阮天华,你果然来了。」

  奔行中的五人,突然站定下来。阮天华目光如电,迅快朝四周扫视了一下,
喝道:「夏鸿晖,你给我出来。」原来这发话的人正是他二师叔夏鸿晖,只是四
面石壁凹凸不平,色黑如墨,看去影幢幢的,瞧不到人影。

  只听夏鸿晖怒声道:「小畜生,你敢直呼你二师叔的名讳。」

  阮天华大笑道:「形意门不幸,出了你这个背叛祖师、为虎作怅的逆徒,乱
臣贼子,人人得殊。我叫你名字,有何不可?你给我滚出来。」

  「哈哈。」夏鸿晖怒极而笑,喝道:「小畜生,我在这里等候着你,本来只
要把你拿下就好,你胆敢对师叔如此无礼,说不得替阮松溪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
高地厚的小畜生。」说话声中,对面石壁间影绰绰走出一个人来。

  阮天华因石室太以黑暗,五人之中、只有来复手中有一支人筒,朝席小蓉手
中送去,说道:「这里太黑了,这支火筒你拿着。」

  席小蓉接过火筒,不禁一怔,立即打着了,银色大光一亮,她低头朝手中火
筒看了一眼,忍不住偏头问道:「阮大哥,你这支火筒那里来的?」于立雪闻言
也不由望了阮天华一眼。

  阮天华不防她有此一问,不觉俊脸一红,说道:「是我一个朋友送的。」

  席小蓉神秘一笑,低声道:「是不是红粉知己送的。」

  阮天华还没回答,对面的夏鸿晖已经快走近石室中间,现在可以清晰的看清
楚了。他身后还随着两个人,右首一个赫然是刚才从于老夫人石室中冲出来的铁
三姑,可见是她去向夏鸿晖通报的了。

  左前一队是个面情冷峭的少年,这人阮天华也并不陌生,他是剑门山的少庄
主镇少候。这三人身上都穿着黑衣,站在远处。和石壁几乎一个颜色,是以看不
清楚。

  铁若华看到铁三姑,不觉气道:「三姑,方才若不是阮大哥出手救了你,早
已没命了。你居然恩将仇报,还去通风报信,和姓夏的在这里拦截我们,你还有
没有良心?」

  铁三站狞厉的道:「无耻的丫头,你一意跟着姓阮的小子,忘记了你是铁手
帮的帮主。你可以跟着男人走,我要维持铁手帮,只有和玄阴教合作才能生存,
你懂个屁?」

  铁若华被她说得满脸通红,气道:「三姑,你是长辈,连这样的话也亏你说
得出来,你口口声声为铁手帮,其实你是与虎谋皮,为虎作怅,玄阴教和天下各
大门派为敌,覆亡已在眼前……」

  「住口。」夏鸿晖阴森的道:「各大门派进入有青螺山庄的人,全已入伏,
死在眼前的,就是你们这几个了。」接着目光一注,喝道:「席小蓉,你好大的
胆子,居然敢背叛教主,还不过来随本座去见教主,本座还可以代你在教主面前
求情,从轻发落。」

  席小蓉冷笑道:「夏鸿晖,你还不配和姑娘说话。」

  「好哇。」夏鸿晖怒笑一声道:「好个吃里扒外的小丫头,看来你也被姓阮
的小畜生迷昏了头,本座先把小畜生拿下了,看你们还跟随去?」

  阮天华目射寒芒。大笑道:「夏鸿晖,我们既然遇上了,我也正要把你拿下
了。送到爹面前去,好让爹去清理门户。」

  夏鸿晖瞋目喝道:「小畜生,死到临头,还敢出言无状。」突然举掌拍了两
下,三人身影随着往后疾退下去。阮天华看他突然后退,心中一动,忙道:「大
家小心。」话声未落,突觉疾风飒然,从四周飞扑出四条人影,宛如飞鸟一般,
朝五人站立之处扑了过来。

  阮天华目光何等敏锐,这一瞬间已看清扑来的四人面蒙黑布,一身黑衣,只
有两个眼孔闪着异样的光芒,有如猛兽出柙,人影方一落地,就剑光连闪,分向
自己五人攻到,攻势迅猛已极。阮天华抬手之间长剑出鞘,一道青虹横扫出去。
一下接住了扑攻过来的一人。于立雪、席小蓉和铁若华也各自迎住了一个,只有
来复没有动手的对象。

  八道剑光立时在大厅般的一座石窟中,划起了耀目的光芒,有如银蛇乱闪,
盘空匝地,缭绕全室。这一阵的拚搏,因为八个人全是高手,因此但见寒光如雪
各出奇招,除了嘶嘶剑风,竟然没有一声兵对交击之声。这才是真正的挥剑攻克
真正的剑中高手,才能走青而不沾青。

  阮天华一柄长剑截住一个蒙面人,交手不过数招,便已发觉这一个人剑法、
内力都十分强劲。一柄长剑银光特别眩目,每一剑之中都含蕴着一股森寒的肃杀
之气,但剑法却轻灵无比,有如秋云舒卷,十分自然,使展开来,潇潇洒洒,瑟
瑟秋声。

  于立雪也有同样的感受,她的对手,剑势快捷如风,刺多劈少,点点星芒,
就在你四周出没。刺出来的每一剑,都吐然有声,强劲无前。

  阮天华心中禁不住暗暗凛骇,忖道:「这些人是什么路数?剑势竟有这般凌
厉,错非自己学了紫府铨真上的紫云剑法,否则只怕接不下他们一、二十招。」

  和席小感动手的蒙面人,使的是一柄阔剑,剑势开阖,每一剑都划起一道又
一道的剑光,有时一长两短,有时又一连四五道短剑,剑影连绵一剑紧接一剑,
身形随剑游走,布成了一圈蛛网似的剑影,此消彼长,几乎把席小蓉一个娇小人
影,困在一片剑影之中。

  不,这仅是着他一个人的发剑情形而言,但席小蓉可也不是弱手,她右手连
挥,一个人随着剑势从进,每一剑出手,都逼得对方非后退一步不可。因此和她
动手的蒙面人步步埋弓,看去好象把席小蓉困在他的剑影之中,实则乃是防守得
严密而已。

  阮天华突热心中一动,暗道:「对了,他使的是八卦剑法,八卦剑法能使到
功力如此老到,莫非他会是八卦门的封掌门人封自清不成?」

  「八卦门封掌门人是和华山商掌门人商桐君、太极门晏掌门人曼海清、六合
门徐掌门人徐子常、以及剑门山的镇九宏是一拨的,那么其余三人莫非……」

  一念及此,急忙转头看去,只见和铁若华动手的蒙面人手中剑划孤形,悠然
来去,使的正是「太极剑法」,而且剑势之盛,深得以柔克刚,以气运剑的上乘
诀门。铁若华仅以一套铁家家传的剑法,内力又和对方悬殊,那是人家的敌手?
此刻完全仗着阮天华教她的「紫府迷踪身法」维持不败。

  阮天华暗暗叫了声:「果然是封掌门人,那么和自己动手的,岂不是华山商
掌门人?」

  再看与于立雪交手的人,不由暗叫道:「这不是六合徐掌门人了?看来他们
四人又着了玄阴教的道了。」

  这原是目光转动,一瞥间的事,席小蓉展开奇幻剑势,剑剑逼上,但因对方
「八卦剑法」紧守八门,有时剑光突发,也从守势中突出反击。心头大感不耐,
口中清叱一声,左手从一片剑影伸出,朝前拂去。阮天华依然耳听八方,此时骤
听清叱入耳,急忙回眼看去,席小蓉的左手已经穿入对方剑影之中。

  「玄阴九转掌。」阮天华心头一急,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小蓉,不
可伤人,最好能制住他。」

  席小蓉手势堪堪拂出,就听到阮天华「传音入密」的话声、她如今一颗心只
在阮大哥的身上。他叫她不可伤人,她当然会听,好在玄阴九转掌,手势九转,
随时可以变招,这就皓腕轻轻一转,改拂为点,一下就制住了对方的穴道。

  阮天华既然发现这和自己动手的四个蒙面人,可能是四位掌门人,他也立即
采取行动,手中赛于将连挥几挥,划出一片浮云般的剑光。身形乍转,一下转到
了右首蒙面人的身后,凑空发出两指,就制住了对方的穴道。身形再次一转,朝
左首蒙面人左侧欺去。

  左首蒙面人心志容或受到迷失,但反应依然极快,阮天华身形堪堪欺近,他
已及时警觉,迅速的横剑刺来。但阮天华施展的「紫府迷踪身法」何等快迅?等
他警觉,阮天华早已闪到了他身后。落指如风,一下点了他的穴道。

  这时席小蓉早已挥剑而上,朝和铁若华动手的蒙面人欺去,两人联手。铁若
华精神陡然一振,闪动身形,发到反击。阮天华看出席小蓉武功极高,足可把那
蒙面人制住,他目光一抬,朝夏鸿晖停身之处看去,这一瞬功夫,刚才还站着观
战的三人,已经走得没了影子。

  就在此时,突听左首石壁间,发出两声「蓬、蓬」震响。声音虽然不响但阮
天华修习「紫气神功」,耳朵何等敏而急忙走了过去,侧耳细听又是「蓬、蓬」
两声,从石壁中传出。

  因为石壁极厚,听来声音不大,但一听就知道有人以重兵刃击撞石壁发出来
的声音。心中不觉一动,忖道:「玄阴教的人,不会用重兵刃击撞石壁,那一定
是有人被困在里面了。」一念及此,也就举掌朝壁上拍去。

  他这一掌,使了八成功力,但听蓬然一声大震,直震得石窟顶上泥砂纷落如
雨。身后门起席小蓉的声音娇笑道:「阮大哥,你做什么呢?」

  阮天华回头道:「你们已把对手制住了吗?」

  席小蓉妩然笑道:「不把他制住了,我会过来吗?」

  阮天华问道:「你看看这里是不是有一道门户?」

  席小蓉道:「石窟六个方向,一共有六道门户,你是不是要把它打开呢?」

  阮天华道:「里面可能有人被囚禁着,你快把它打开来。」

  席小蓉点点头,说道:「那你要后返几步才行。」阮天华依言退后了几步,
席小蓉左跨上一步,左手朝壁上按了按。就在此时,但听石壁又是「蓬、蓬」两
声闷震,但石壁间也在这时候缓缓裂开一道门户。

  席小蓉堪堪退下,就见石门外呼一声,笔直捣进一支铁杖来,接着听一个老
妇人的呷呷尖笑,喝道:「姓夏的畜生,看你还逃到那里去?」一道人影随着铁
杖后面疾快的冲了进来。

  阮天华急忙叫道:「桑婆婆也来了。」

  来的正是桑鸠婆,她一双发着绿光的三角眼骨碌碌转动,看到阮天华不觉一
怔,问道:「夏鸿晖呢?他不在这里?」

  阮天华道:「刚才还在这里,一转眼就给他溜了。」

  铁若华一下掠了过来,喜道:「桑婆婆来了就好,阮大哥打算先把阮掌门人
一拨救出来了,再找婆婆去。」

  桑鸠婆道:「你们怎会到这里来的?哦,这位姑娘是谁?」

  阮天华忙道:「她叫席小蓉,这就是桑婆婆。」

  桑鸠婆霎着三角眼,心中暗道:「这姑娘看来和阮小兄弟极熟,年轻人到处
多情,看你怎么得了?」她目光一动,发现这座大厅似的石窟中间,一动不动木
立着四个黑衣蒙面人,一看就知被制住了穴道,这就问道:「这四个是玄阴教的
人吗?」这四个当然是阮天华、席小蓉制住的两个,然后席小蓉又帮助铁若华、
于立雪制住了剩下的两个。

  阮天华道:「晚辈刚制住了一个,就听到石壁上发出蓬蓬闷响,晚辈觉得玄
阴教的人不会撞击石壁的,一定是我们的人,被囚禁在里面……」

  桑鸠婆道:「老婆子是押着夏鸿晖,要他领路来找夏非幻的,不料他走到这
堵石壁前面身子一靠,石门就往里翻开来,被他逃了进来,老婆子已经用杖撞了
好一回,刚才被撞开。」

  阮天华笑道:「这道石门是席小蓉打开的。」

  桑鸠婆道:「原来还是席姑娘打开的,老婆子还当是我撞开的呢?」一她心
中暗道:「玄阴教的机关,这席姑娘如何会知道的?」他此时无暇多问,就一指
四个蒙面人说道:「那就快去撕下他们蒙面黑布来瞧瞧。」

  于立雪道:「晚辈去。」她迅快走到四人身边,举手之间,依次拉下他们蒙
面黑布,口中惊咦道:「果然是徐掌门人、封掌门人、这是商掌门人,这是晏掌
门人。」

  桑鸠婆道:「他们这一拨中,还少了一个镇九宏。」

  阮天华道:「只怕剑门山的人早已和玄阴教沉积一气了。」

  桑鸠婆道:「你怎么知道的?」

  阮天华道:「方才夏鸿晖现身之时,就有镇少候和他在一起。」

  桑鸠婆道:「对了,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阮天华就从自己发现席小蓉
负伤,一直说到救出铁若华,碰上于老夫人,恰好于立雪赶来。再由席小蓉领着
自己来到这里,夏鸿晖指使四个蒙面人发动攻势,自己发现他们剑术内功,均非
寻常之辈,设法把他们制住,详细说了一遍。

  桑鸠婆点头道:「他们大概也服了玄阴教的『练功散』了。」

  「练功散?」阮天华道:「这四位掌门人只怕连神志也被他们迷失了。」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你以为玄阴教的『练功散』是练功时服用的吗?他们
这『练功散』服下之后,只要遇上人就动手,直到筋疲力竭,永无休止,五山山
主就是服了他们的『练功散』,五个人打成一堆……」

  阮天华道:「桑婆婆遇上五山山主了?」

  桑鸣婆道:「都是夏鸿晖这小子害人。五位山主己被老婆子制住了,现在由
龚老丈守在那里看护。老婆子就是压着夏鸿晖找夏非幻要解药来的。」

  阮天华回头朝席小蓉问道:「练功散的解药只有夏非幻才有吗?」

  席小蓉点点头道:「是的。」

  阮天华问道:「那么咱们还是先找到家父他们,再找夏非幻要解药去。」

  桑鸠婆道:「阮掌门人他们在那里呢?」

  席小蓉道:「这里是六处通道的交会之处,六条通道,有三条是岔道,走进
去了,东拐西弯,越走越岔。没有人领路,走上三天三晚,也找不到出路,阮掌
门人他们,是在……」

  话声未落,实听一个老夫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喝道:「席小蓉,你叛师背教
吃用扒外,胆子当真不小。」这说话的正是夏非幻,听来说话的声音好像就在对
面,但却看不到她的人影。

  席小蓉冷冷的道:「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阮天华听得暗暗奇怪,忖道:「听小蓉的口气,不是和师父说话,难道她的
师父不是夏非幻?」

  夏非幻阴笑一声道:「席小蓉,你以为本座不敢处置你吗?」

  席小蓉冷峻的道:「那你就来试试看?」

  「哼。」夏非幻只哼一声。这时四周石壁间忽然出现了数十名黑衣蒙面人,
他们虽然没有冲上来,但已经远远的把中间的人包围了起来。

  席小蓉傍着阮天华低声说道:「他们这是有意拦住六道门户。」

  阮天华微晒道:「就凭这些人也想拦得住咱们。」

  桑鸠婆尖声喝道:「夏非幻,原来你去阴教只有这点阵仗,老婆子不想多伤
无辜,你给我出来。」就在此时,对面石壁间缓缓裂开一道门户,两道明亮的灯
光立时从石门外的了进来。接着从门外走进一对手持宫灯的黑衣少女,然后起道
站打扮,手持一柄黑玉拂上的玄阴教主夏非幻。

  她身后紧跟着总护法夏鸿晖,另外还有六个人。那是九立双剑的南官寿,剑
门镇九宏、镇少候、铁手帮、铁三姑、最后两人,赫然是少林派金鸡门掌门人祝
逢春、于午门掌门人应立言。阮天华看得不由一怔,暗道:「杜逢春、应立言两
人怎么又被他们擒来了?」

  夏非幻目光森冷,阴沉的道:「桑鸠婆,各大门派进入青螺山庄的人,只剩
下你们区区四五个人了,你就是强煞也不足以和本教主抗衡,你何苦执迷不悟,
和本教作对?」

  桑鸠婆尖笑道:「夏非幻,你以为赢定了吗?你摆出这点阵仗来,却未必放
在老婆子的眼里。」

  说道这里,突然间双目绿光暴长,朝夏鸿晖直射过去,喝道:「夏鸿晖,你
还记得老婆子要你领路,来找夏非幻有什么事吗。」

  夏鸿晖被她目光一瞪,心头不自觉有些惊慌失措,忙道:「在下记得……」

  桑鸠婆沉声道:「好,你说。」

  夏鸿晖道:「那是找教主要练功散解药来的。」

  「不错。」桑鸠婆手拄鸠头杖沉笑道:「夏非幻,你听到了,老婆子是跟你
要练功散解药来的,你把解药交出来吧。」

  夏非幻道:「本教主为什么要给你解药?」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咱们既然见了面,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夏非幻道:「你凭什么?」

  桑鸠婆道:「就凭老婆子是桑鸠婆。」

  「好。」夏非幻应了声。

  「本教主看在你桑鸠婆的份上,可以答应你,但却有两个附带条件。」

  桑鸠婆道:「好,你说出来听听看?」

  夏非幻道:「第一、桑鸠婆从此不得再和本教作对,第二,把背叛本教的席
小蓉交出来,本教主就可以给你解药。」

  这话桑鸠婆自然无法答应,闻言呷呷尖笑道:「夏教主这是故示大方,这两
点,只有一点老婆子能够自己作主,但也要看你的态度而定,至于第二点,席姑
娘和老婆子非亲非故,老婆子也无权过问别人的事。」

  夏非幻道:「你自己的事,你自己作不了主吗?」

  桑鸠婆道:「没错,要老婆子从此不再和玄阴教作对,当然可以,但这就要
看你夏教主的态度了,譬如老婆子向你要解药,是为了解救五山山主和这四位掌
门人,他们都中了你们的练功散之毒。你肯给解药,老婆子自然要喂给他们,他
们清醒了,老婆子可以信守诺言,不和玄阴教为敌,他们呢?自然还要找主阴教
算帐……」

  她还没有说完,夏非幻已截着道:「不行,本教主给你解药,你不能给已在
碧螺山庄山腹内的人服用。」

  桑鸠婆尖笑道:「不能给已经在山腹中的人服用,老婆子向你要解药还有屁
用?」

  夏鸿晖却在此时朝阮天华喝道:「天华,你父已被本教困在一处极为惊险的
岔道之中,若是无人领路,休想走得出来,但本教的人却可随时随地控制他们的
生死,只有你束手投降,才可以救得了你父亲……」

  阮天华剑眉陡掀,瞋目喝道:「夏鸿晖,你这老匹夫,居然背师叛祖,出卖
形意门,还有脸对阮某这样说话,我爹一行人被你们引入岔道,此刻我给你们一
刻功夫,如果再不去把他们领出来,阮某就要你们识得历害。」

  镇九宏喝道:「好个张狂的小子,你有多少能耐,敢在这里大声吼叫。」

  阮天华右手抬处,赛干将呛然出匣,朗声喝道:「镇九宏,你这老匹夫,原
来早已就是玄阴教的走狗了,想不到堂堂剑门山的庄主,竟是出卖朋友,为虎作
怅的东西。」

  「阮某方才说过,今晚如果玄阴教再不把爹一行人放出来,阮某就要你们识
得历害,你镇九宏乃是翻覆小人,江湖武林的败类,阮某杀了你也不为过。镇九
宏,你给我过来,阮某就拿你开刀,看看还有谁敢在阮某面前从咀里进出一个不
字来的?」他俊脸上笼罩起一片杀机,双目之中更迸射出如电寒光,这番话更说
出咄咄逼人,词锋犀利如剑。

  桑鸠婆心中暗道:「阮小兄弟好重的杀气。」

  镇九宏身为剑门山二庄主,一向自视甚高,此刻当着这许多人,被阮天华写
得狗血喷头,一张脸也被激怒得色如红血,是可忍,孰不可忍?口中狂喝一声:
「小子找死。」正待挚剑走出。

  镇少候拦道:「二叔,这小子口发狂言,二叔何等身也一杀鸡焉用牛刀?还
是由小侄去把他收拾了。」说完,举步走出,锵的一声,挚剑出手,朝阮天华一
指,喝道:「姓阮的小子,你来领死吧。」

  阮天华目中寒芒直注,喝道:「镇少候,你是剑门山的衣钵传人,居然恬不
知耻,与匪徒为徒,阮某当然也不能放过你……」

  镇少候怒叱道:「小爷也放不过你,看剑。」刷的一剑闪电般刺出。

  阮天华等他长剑刺近,才手腕一翻,噹的一声把他剑尖压住,目射棱芒,喝
道:「慢点,阮某话还没有说完,阮某方才说过。要把镇九宏开刀,任何人也代
替不了他,你还不配和阮某动手,给我该回去,叫镇九宏上来。」

  他一下压住镇少候长剑,剑上早已布满了「紫正神功」,把对方剑尖吸住。
镇少侯但觉对方剑上力重如山,在他说话之时,压着自己长剑,一动不动,用力
抽回,也休想抽得动分毫。一时之间,把脸都胀得通红,直等阮天华说道:「给
我滚回去。」剑上压力骤失,镇少候正在用力抽剑的人,对方压力骤然消失。

  他身不由主的往后连退了三步,心头不禁大怒,历叱一声:「拿命来。」喝
声出口,长剑连挥,急攻而上,把一套「万流归宗剑法」的精妙杀着,全在出手
这几剑中使了出来。

  一时但见剑光如水,源源不绝的涌出,一丈方圆几乎全是他飞洒出来的一片
晶莹透明光幕,几乎已把阮天华裹在层层剑光之中,只听剑影中传出阮天华的声
音说道:「镇少侯,我叫你滚,你不滚,那就不能怪阮某话不说在前头了,你以
剑门传人,和玄阴教沆一气,阮某也不取你性命,只要你留下一一条右臂,略示
薄惩……」

  他这几句话,是以内功传出,偌大一座石室大厅,就被他的话声震得回音嗡
嗡不绝。

  就在此时,陡听锵锵两声清响,一道青虹连闪了两闪,一片剑光陡然故去。
镇少候脸色煞白,口中闷哼一声,一个人往后连退了数步,右肩突然冒出一股鲜
血,原来他一条右臂果然在方才两声锵锵剑鸣声中,被阮天华的剑锋齐肩削断。
这下出手之快,所有在场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人看清楚的,阮天华依然站在原处,
好像连动都没有动过。

  夏非幻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心中暗自忖道:「这小子使的会是什么剑法?」
镇少侯早已退了下去,一路流下了殷红的血迹,使得全场空气突然好似凝结住了
一般,静得鸦鹊无声。

  镇九宏也给阮天华这一剑震慑住了,不知是愤怒还是胆怯,半晌作声不得。

  阮天华却在此时,剑眉轩起,俊目突然一抬,冷喝道:「镇九宏,该你下场
了吧?」。

  镇九宏突然间面现忿怒,洪笑一声道:「镇某正要领教。」

  锵的一声挚剑在手,大步走出,喝道:「姓阮的小子,今晚不是你死,便是
我活,镇某要和你放手一搏。」

  阮天华面露杀机,长剑一指,喝道:「镇九宏,你卖身投靠,做了玄阴教的
走狗,那也不足为奇,因为你本来就是无耻小人。但你却一再在各大门派之间,
极具挑拨之能事,这种人才是真正的武林败类,镇少侯年纪还轻,我只断他一臂
以示薄惩。」

  「你镇九宏,阮某今晚要代你剑门山列祖列宗,除去你这个镇家不肖子孙,
你只管放手攻来,阮某说过今晚要拿你开刀,绝不会让你在我剑下走出三招,逃
得出去,就算你命长。」

  镇九宏当真气破了胆,口中大吼一声,阔剑发如匹练,一道剑光劈出寻丈来
长席卷而至。光是这一剑,他蓄势已久,也使上了十成力道,当真有黄河天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气势。阮天华凛立不动,甚至连长剑都没抬起来,好像对镇九
宏这一剑恍如不见,直等剑光射到身前两只光景,才右手一抬,赛于将剑朝前尚
挥而出。

  这一剑旁人看去,他只是随手一挥而已,但谁都不知道他在这轻描淡写的一
剑上,早已贯注了十成功力。同样使了十成功力,镇九宏的内力如何能和「紫正
神功」相比拟?锵,双剑交击,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狂鸣,镇九宏一个高大
身形宛如被人重重的推了一把,上身后仰,登登的连退了四五步之多。

  这还是阮天华在第一招上不想削断他长剑,用剑背拍出去的。镇九宏几乎不
敢相信对方轻轻年纪,竟有如此强劲的内力。阮天华依然站在原处,还是和没动
手一样,只是冷晒道:「剑门山万流归宗剑法,一向自诩天下无敌,原来连在下
一剑都接不下来,好,这是第一招。」

  镇九宏简直气炸了心肺,口中又是一声大吼,身发如风,直欺而上,这回他
很不得一剑把阮天华剁了,手中阔剑摇处,幻成一片耀日银光,剑势如轮朝阮天
华急攻过来。他练剑数十年,几乎已把最拿手的杀着都搬出来了,这一轮剑光,
就像一个巨大的银轮电挚雷奔般辗来。

  阮天华当然看得出来。镇九宏这一片如轮剑光,分不清招数,自然是他最历
害的杀着了,口中大喝一声,赞干将迎着他直劈过去。喝声出口剑光陡然暴长,
化作一道青濛濛的长虹,森寒剑气嘶然有声,好像要把天空都剖开来了。

  阮天华这一剑原是毫无招式,因为对方剑光像一团车轮,自己就凝聚真气,
举剑朝车轮劈下,他原也只是如此构想而已。哪知剑势劈山,突然随自己心念,
剑光和真气合而为一,豁然贯通,沛然奔放,宛如水到渠成,纯出自然,不可自
已,心中也在此时若有所悟。对,这一剑,正合了本门两句口诀:「以形使意、
以意使形」。

  这真是比电光万火还快的事,大家都可以清晰看到镇九宏阔剑连摇,连人带
剑,化作一团丈许大的银色光轮,朝阮天华辗去。这一下如被他剑光辗过,一个
人岂不被他绞成了粉?阮天华毫无招式,举剑朝镇九宏一团如轮剑光上劈去,剑
势出手,飞起的一道青虹足有寻丈来长。当中劈落。

  这一下,就像一把切西瓜的长刀,朝西瓜上切下去一般。但听半空中响起一
声细长的「嗤」一声,一道青虹朝银轮中间落下,就像白瓜被切成两半一样。这
是闪电般一闪即灭的事,但大家肉眼都可以看到一团银轮确确实实被青虹齐中劈
开了。

  「嗤」声消失,青虹和银轮也同时消失。阮天华手持长剑,还怔立当场,镇
九宏连人带剑已被劈作两片,倒卧在血泊之中。

  阮天华说过,绝不让他走出三招,如今人名鼎鼎的剑门门山二庄主镇九宏,
果然在他第二剑上伏诛。

  这一下直看得夏非幻等人莫不凛然失色,就是桑鸠婆、于立雪、席小蓉、铁
若华等人也大出意外。想不到阮天华在剑术上竟然有如此深厚的造诣,可见他武
功一日千里,精进的速度,令人无法估计。

  阮天华连自己也想不到,在无意之中,居然一下参透了本门一直无法参透的
两句口诀,练成剑法上最上乘的以意使剑功夫。

  当然,任何一种武功,并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阮天华若是没有练成「紫正
神功」,仅凭形意门的内成心法。只怕练到头白,也未必能领悟「以形使意、不
意使形」这两句口诀。就算你有了领悟,也未必能够从剑上使得出来。

  就在阮天华惊喜之际,玄阴教主身边两个黑衣少女手持宫灯,忽然上上下下
连举了三举。桑鸠婆经验老到,眼看两个黑衣少女无故举灯定是某种暗号无疑,
急忙低声喝道:「大家小心,他们只怕要发动攻势了。」话声未落,围在四周的
数十名黑衣蒙面人刀剑齐举,一齐杀奔上来。

  这些人都以黑布蒙面,只露出两个眼孔。无法看得清他们是谁,而且这些人
很可能达被玄阴教迷失了神志,冲杀上来,个个如猛虎出押,剽悍无比,剑风劲
急,刀风生啸。锐不可当。桑鸠婆从开始发现这些人在四周石壁上现身之际,就
料到他们一定会冲杀上来,否则玄阴教何用摆出这付阵仗来?

  以这些人的武功,自己几人当然叮以应付裕如,但难却难在自己等人站在石
窟中间,才仅四面受敌。而且还有中了玄阴教「练功散」,被制住穴道的四位掌
门人,对方一旦冲杀上来,他们身不能动,自然会受到伤害。因此暗中嘱咐了铁
若华、于立雪、席小蓉等人,对方一旦发动攻势,自己几人必须立即布成方阵,
各自独挡一面,来复、青儿则在方阵中策应。

  差幸事先有了安排,这回几十个黑衣蒙面人冲杀上来,四人立刻后退一步,
分四面站定,列成了方阵。阮夭华剑眉陡轩,凛然喝道:「你们找死。」赛干将
一道青虹,陡然横扫而出。

  桑鸠婆也挥起鸠头杖,呼的一声,朝欺来的人影扫出,一面急急喝道:「阮
小兄弟不可伤人。」但已经迟了,最先冲到阮天华面前的三个黑衣人,兵刃堪堪
递出,就响起三声嗒嗒轻鸣,青虹扫过,血雨飞溅,三人已被剑光拦腰截过,倒
了下去。

  这些人神志全已受迷,那管前面三人还未交手,就倒了下去,后面的人又相
继扑到,刀光剑影急劈过来。四方阵虽每一面只有一个人,但桑鸠婆、阮天华、
席小蓉、铁若华、于立雪五人,各有一身武功,而且对方拥上来的因人数较多,
每个人又争先恐后的发招,反而妨碍了手脚,拥挤得施展不开招式。

  桑鸠婆一支鸠头杖挥舞起来,宛如十七八条黑龙,把冲到面前的四五个人逼
住了,后面的人就无法冲得上来。几招一过,桑鸠婆业已从他们武功路数上看出
冲向自己的,竟是江湖上飘忽如风的黑衣十八骑,不觉呷呷笑道:「老婆子还当
是什么人?原来竟是你们这些不成气候的东西,也敢冲着老婆子来了。」喝声出
口,手下可不再客气,鸠头杖横扫纵击,源源出手。

  阮天华一时气愤,长剑出手,就腰斩了三个黑衣人,经桑鸠婆一喝,心头为
之一凛,就不好再痛下杀手,但不杀他们,可以削毁他们兵刃,点制他们穴道。
阮天华就采取了这一战略,手中赛干将展开「紫云剑法」,身形飞旋,一道青虹
缭绕全身。

  剑光指东划西,所经之处,立即响起一片嗒嗒之声,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不过
转眼功夫,手中兵刃,几乎已全被削断。阮天华精神为之一振,左手同时随着飞
旋的身法,出指如风,一个接一个的被制住了穴道。

  席小蓉剑势奇诡,身法也轻灵无比,她听了桑鸠婆的话,左手挥处,幻起一
片精芒,护住全身。左手忽指忽掌,同样奇诡无比,专取敌人经穴,只是几个照
面,冲上来的十几个人,至少已有半数被她制住。

  要知这数十黑衣蒙面人,说起来应该分为三拔。

  一拨是本来的黑衣十八骑。其中蒯飞鹏、沙天祐二人双目已瞎,不知去向,
剩下的十六人都为玄阴教所罗致。

  第二拨人是剑门山随同镇九宏前来岳阳的二十四名弟子,其中有红穗剑士和
青穗、白穗剑士,红穗剑士的剑法,都和镇少候不相上下。

  第三拨人是各大门派参加君山大会随同掌门人前来的门人弟子,其中华山、
太极、子午门各四人、金鸡、六合、八卦各一,共为十五人。这些门人弟子,武
功均是百中挑一之选。三拨人的总数共有五十五人之多。因此这些扑攻而上的声
势,实在非同小可。

  冲向桑鸠婆的就有黑衣十八骑,冲向阮天华的则是十几名剑门弟子,还有几
个则和各大门派混和了冲向席小蓉。冲到铁若华、于立雪面前的人数较少,一共
是十一个人。但这些各大门派参与君山大会来的门人弟子,每个人的武功和铁若
华、于立雪全在伯仲之间。铁若华、于立雪两人配合行动,自然占了不少便宜,
一个在前迎敌,一个在旁偷袭点穴,两人倒也没感受到太大的压力。

  这一场搏斗,场面还是十分激烈,除了刀光剑影,很难分得清敌我。那是因
为冲上来的黑衣蒙面人有数十名之多,围着方阵枪攻,站在对面石壁下的玄阴教
主夏非幻等人,所能看到的只是幢幢黑影,不住的扑攻而已。

  桑鸠婆一生嫉恶如仇,更要阮天华不可伤人,那是因为这些黑衣蒙面人中,
必然有各大派的人在内,杀伤了他们,总是不好。一但当她发现冲向她的十六个
人竟是凶名久著的黑衣十八骑,心头不仅动了杀机,暗道:「这些人乃是玄阴教
的爪牙,把他们一举除去,也等于拔掉了玄阴教的爪牙。」一念及此,那还和他
们客气?

  右手鸠头技突然一紧,左手配合杖势,「乙木掌」、「乙木指」轮番出手。

  老实说像黑衣十八骑这一类的黑道凶人,在江湖上只不过是二三流的角色,
如果换在平时,神志没被迷失,只要听到站在他们面前的老婆子是江湖上人闻名
丧胆的桑鸠婆,就算他们再凶狠,也没这个胆子敢冲上来和她动手。

  桑鸠婆这一痛下杀手,她那支八十斤重的桑木鸠头杖挑处,闷哼不绝。有的
人被杖势挑起,飞上窟顶再摔下来,有的人被拦腰扫中,撞向同伴,有的人中掌
跌出,也有的人中指倒地。反正黑衣十八骑十六个人不论她钢杖、掌指,遇上了
非死即伤,不消一回工夫,全已躺了下去。

  阮天华施展迷纵身法,出手如电,和他动手的十四名剑门弟子,先前出手一
剑,已放倒了三个,其余十一个人,不但长剑全被削断,也同时被制住了穴道,
结束得比桑鸠婆还快了一着。铁若华和于立雪合作,不久之后也将十一个人全部
制住。

  席小蓉一身武功,却人出阮天华意料之外,就在铁若华、于立雪把黑衣人制
住的同时,围攻她的十五个人,也居然悉数成擒,很快结束了战事。这一场凶猛
激烈的搏斗,当时形势虽极险恶,但前后不过顿饭工夫,就已完全停止下来。

  但场中搏斗堪堪停止,但听几声怒吼响起,又有四五条人影,相继扑到。那
是儿宫双剑的南宫寿,剑势如虹。直攻桑鸠婆,铁三姑独目狰狞,满面杀气的挥
剑朝铁若华攻来。金鸡门掌门人祝逢春扑向席小蓉,子午门掌门人应立言扑向于
立雪。

  扑向阮天华的是一个黑衣蒙面人,剑势如虹,更不打话一见面就刷刷一片急
攻招式。阮天华一眼就看出他手中使的乃是小红的赛莫邪剑。心头方自一楞,再
看他出手剑招,赫然竟是「形意剑法」,心头更是大为惊凛,急忙举剑封解,口
中喝道:「你是什么人?」黑衣人既被迷失了神志,那会答话?右手长剑连挥,
寒芒流动。一派俱是进手招式。

  阮天华身形晃动,一下闪了出去,堪堪避开对方剑势。黑衣人一连几剑都被
阮天华避开,似足极为愤怒,身形跟着闪动,剑势也随着一变,划起一片剑光,
追逐攻到,左手随着呼呼两掌,拍出两道强烈的掌风,朝阮云华劈击过来。

  剑是赛莫邪,剑法是「紫云剑法」,身法是「紫府迷踪」,阮天华又惊又喜
急急叫道:「你是小红。」这黑衣蒙面人不是小红,还会是谁?

  但小红神志受迷,根本不理会你的呼唤。剑势绵绵,宛如浮云出岫,剑气森
寒。朝你绵密攻到。阮天华对「紫云剑法」虽然极熟,但这会剑法威力极强,一
经施展,你就无处可以躲闪。因为两人使出来的同是「紫府迷踪身法」,你既能
躲闪。他就能追纵,逼得只好发剑封解。

  这一来,就像和她喂招一般,此来彼往,纵无凶险,却也无法住手。尤其小
红左手使的是「乙木掌指」,时而劲风如涛,时而指风似箭。阮天华练成「紫正
伸功」虽然不怕她伤了自己,但一时之间,自己也无从下手,而且又不好太重,
这就变成了缠斗挨打的局面。

  南宫寿展开九宫剑法,身形飘忽,剑走九宫,一柄阔剑虽然使得风雷进发,
凌历尽致。但桑鸠婆的鸠头杖杖头弯曲,善于镇拿兵刃,而且南宫寿阔剑长仅三
尺八寸,她钢杖却有六尺来长。你攻不到她近身,她却可锁拿你的长剑。在兵刃
上就已落下风。

  何况桑鸠婆一身功力,也远在南宫寿之上,不过四五个照面,就接连响起七
八声金铁大震,一下就锁住了南宫寿的长剑。左手紧接着呼呼两掌,「乙木掌」
风声如涛,两团无形劲气。如同有物,逼得南宫寿连退了两步。桑鸠婆身形何等
迅速,闪电欺近过去,抬手一指,朝他「华盖穴」上点去。南宫寿骤不及防,咕
咚应指仰跌下去。

  桑鸠婆杖头一点,身如魅影,朝夏非幻平飞过去。夏非幻急忙后退一步,抬
手之间,黑玉拂尘朝前拂来,这一拂,就有一股森寒阴气前身前涌出。桑鸠婆白
发飘飞,口中发山呷呷尖笑,喝道:「夏非幻,咱们从没交过手。今晚正好各显
神通,好好的打一场。」

  喝声中,左手一记「乙木掌」朝前劈了过去。右手抬处,鸠头技直捣中门,
掀起斗大一个杖花,纵送而出。

  两股劲气,当先交接上了。夏非幻从拂尘上拂出的「玄阴真气」,对旁人有
削弱对方武功的效力,但对桑鸠婆并不管用。因为桑鸠婆练的是「乙木真气」,
东方甲乙木,木能生火,她「乙木真气」虽非火功,但却含有乙木阳刚之气,虽
然不能像纯阳之气,可以克制「玄阴真气」的阴寒之气,却也是可抵御「玄阴真
气」的侵袭。

  两种性道不同的真气,既然无法克制对方,那就失去了它的特殊性能,岂不
和普通内劲一样。只能各凭本身的功力造诣伤人。但桑鸠婆和夏非幻各有数十年
修为;内功造诣也只在伯仲之间,两股内劲这一交接。本来内功是无形无声,看
不到的东西。

  这回同双方功力相等,乍然一接。两人之间登时卷起一阵狂飚似的旋风。因
为谁都无法推进。这股旋风就从两人中间向横里泄出,吹得两人衣衫猎猎作响,
但谁也没有被逼退一步。这段话,要解释清楚,说来话长,其实仅系电光石火般
乍然一接触所发生的事,夏非幻眼看桑鸠婆杖势朝他直捣过来,身形向左闪出,
右手长剑也随着出手,斜刺出去。

  夏非幻能够当上玄阴教教主,一身武功自然极高。右手长剑甫出,左手黑玉
拂尘也同时横扫而出,她剑拂同施,右手「玄阴剑法」,源源出手。这套剑法阴
毒诡异。明明迎面刺出。却刺到你小腹,明明削向你手腕,却刺到你咽喉,每一
剑变化神速,取人部位,都是你必死要害,尤其从夏非幻手中使出,更是身形如
风,快捷如电。

  她左手黑玉拂尘配合剑势,上下翻飞,一蓬拂影有如一团迷雾,掩护剑法,
使你更看不清她剑势指向何处?刹那之间,但见剑光流动,连她一个人都在剑光
拂影之中,变成了模糊的淡淡影子。但她对手桑鸠婆岂是庸手,杖势展开,一支
弯弯曲曲的鸠头杖同样幻起了十七八条杖影,宛如十七八条黑龙,在天空伸屈自
如,张牙舞爪的扑攫而下。

  六尺长的鸠头杖总比三尺长的宝剑长了一倍,这一阵工夫,十七八件黑龙已
笼罩了一丈方圆。虽然不能说已把夏非幻圈人杖势之中。至少在声势上,似乎稍
稍占了上风。夏鸿晖在桑鸡婆欺近来时,早已悄悄退入石门之中。

  扑向铁若华的是铁三姑,铁三站是她姑姑,但她对亲侄女可丝毫没有骨肉之
情。长剑挥舞。一片绵密剑光。好像恨不得一剑把铁若华刺上两个窟窿,剑势凌
历已极。铁若华剑上造诣自然没有姑姑的精纯,但同一套铁家家传的剑法,你剑
招一动,她自可知道下一招的招式。

  何况她还学会了「紫府迷踪身法」,截长补短,她当然不能伤害姑姑,否则
这一阵工夫,她足可把铁三姑伤在剑下,但要想制住铁三姑,却也不易。

  扑向席小蓉的是金鸡门祝逢春,祝逢春使的「金鸡剑法」,气势雄伟,剑势
大开大阖,以劈扫为主。席小蓉剑势忽应忽实身法轻灵,剑法奇奥诡异,比起夏
非幻的「玄阴剑法」似有过之,令人莫可厘测,力敌祝逢春,依然如行云流水,
潇洒自如。身如陀螺一个轻旋,已转到祝逢春身侧,左手穿出,又拍的一声击中
祝逢春右脚,长剑当啷堕地,她剑尖一昂,又点了他胸前两处穴道。

  与此同时,与于立雪动手的应立言使的是「子午剑法」,崇尚刺击,直往直
来,但来去如风,以身法快捷为主,这两套剑法,虽然各有所长,但万变不离其
宗,同是少林家数。于立雪身怀「冰魄神针」,早已悄悄拿出,趁其不备,神针
出手,应立言自然中针倒地。

  席小蓉制住祝逢春,转身一看,铁若华、铁三姑还在缠斗不休,她身形倏然
横掠过去,手中长剑幻起几点寒星人到剑到。铁三姑连一个铁若华都久战不下,
疲于应付,那会防到身后有人袭到,一下就被点住三处穴道。

  铁若华吁了口气,说道:「席妹妹,不是你出手,我累也被累死了。」

  席小蓉嫣然一笑道:「铁姐姐身法神妙,早就应该胜她了。」

  铁若华道:「她是我姑姑,我不敢用剑点她,但她长剑挥得又快又急,我又
无法欺近身去。只好和她缠斗下去了。」说到这里,口中忽然咦道:「阮大哥还
没住手,方才我听他叫着小红,那蒙面人一定是小红妹子了。」

  席小蓉道:「我去帮他。」身形一晃,直向阮天华、小红两人身边掠去。

  小红神志受迷,但她此刻施展的「紫云剑法」,席小蓉堪堪欺近,陡觉一片
银光迎面洒来。正待举剑封架,陡觉眼前动手的两人,连眼都不曾眨一下,就已
失去了纵影,不,只听身后响起「当」的一声金铁大震。同时听到阮天华的声音
以「传音入密」说道:「小蓉,你快向左闪出,我才能出手。」

  原来方才那一声金铁大震,是小红看到席小蓉欺来,一下转到她身后刺出一
剑,被阮天华跟着过来,举剑把她架开的,否则两人激战了好一回,从未兵力交
击过。席小蓉心中暗道:「他们使的是什么身法?竟有如此奇妙?」

  她原是冰雪聪明的人,听了阮大哥的话,立时明白,她听铁若华说过,阮大
哥和小红原是同门学艺的。剑法、身法,你会的我也会,无怪久战不下,自己如
果向左闪出,小红必然会向自己出手,那么阮大哥就可出其不意把她制住了。心
念闪电一转,依言朝左闪出。

  果然,她身形一动,小红如响斯应,刷的一剑,洒出一片剑光追击过来。这
一招,席小蓉心里早有准备,身形堪堪闪出,立即转过身去,长剑斜划而出。但
听「嗒」的一声,小红青芒一闪,立把她削出的长剑截为两段。差幸阮天华也在
此时振腕一指点住小红穴道,若是慢上半步,席小蓉闪躲不及非伤在她的剑下不
可。

  席小蓉长剑被削断,心头方自一惊,只听阮天华笑道:「好了,总算把她制
住了。」他看到席小蓉手上只剩了半截断剑,不觉歉然道:「真抱歉,方才我忘
了告诉你,她手上的赛莫邪是一把斩金断铁的利器,你没受伤吧?」

  席小蓉掷去手中断剑,朝他甜甜一笑道:「还好,你出手很快,不然我这条
手腕只怕保不住了。」

  阮天华柔声道:「只要你不受伤就好。」

  铁若华很快走了过来,说道:「阮大哥,她是不是小红妹子?」

  阮天华道:「不是她还会是谁?」伸手一把撕开了小红的蒙脸黑布,只见小
红霎着眼睛,一脸俱是茫然之色。阮天华焦急的道:「她被迷失了神志,这该怎
么办?」

  席小蓉道:「她中的是练功散,只有夏非幻才有解药……」

  阮天华一个转身,说道:「夏非幻已被桑婆婆圈入在杖势之中,我去……」

  席小蓉叫道:「阮大哥慢点……」

  阮天华身发如风,一下朝桑鸠婆、夏非幻的杖影剑光之中闪了进去,口中喝
道:「桑婆婆,把她交给晚辈吧。」声到人到,一道青虹朝夏非幻剑光上撩去。
他心急救人这一招「紫云出岫」,剑气进发,但听「嗒」的一声,从夏非幻的一
片剑光中横扫而过,立把对方长剑截断。

  夏非幻和桑鸠婆激战了四五十招,依然分不出高下来,此时但觉眼前青虹大
亮,一下就削断了自己的长剑,心头方自一怔。定睛看去,阮天华不知何时已站
在自己面前,相距不过数尺,这一机会岂肯错过?一言不发,左手朝前印来。

  阮天华堪堪削断对方长剑,看她一只手掌五指左右晃动,印到胸前,也立即
左手一伸,朝前迎出。席小蓉看得吃了一惊,急忙叫道:「阮大哥接不得。」她
自然知道「玄阴九转掌」专震敌人内腑,就是功力相等的人,同样会被九转掌的
柔劲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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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四路追踪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席小唇双足一点,如飞掠到,两人手掌已经接掌,
但听「拍」的一声,夏非幻一个人被震得登登的连退了五步之多,再也站不住,
砰然跌坐下去。席小蓉惊容未定,抢到阮天华身边,急急问道:「阮大哥,你没
事吧?」

  阮天华微微一笑道:「你看我有没有事?」

  桑鸩婆早已一下欺到夏非幻身边,手中鸠头杖一落,压在夏非幻的胸口,喝
道:「夏非幻,你再动一动,老婆子杖势一落,你就没命了。」这时阮天华,席
小蓉、于立雪、铁若华四人,都已走了过来。

  夏非幻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抬眼望了阮天华一眼,惨然笑道:「小畜生,我
会伤在你的手里,你居然……比你爹强得太多了……这样也好,我……这教主原
无多大用处,活着也……不过是……个……傀儡……」

  桑鸠婆看她伤得极重,不觉把压在她胸口的鸠头杖轻轻提起,问道:「练功
散解药呢?」

  夏非幻有气无力,断续的道:「在……在我……身……」话声未落,左手扬
处撒出一把淡红粉末,同时身形一蹶而起,一个懒驴打滚朝旁滚了出去。这一蓬
淡红粉末霏霏洒洒,如烟如雾,迅速沸漫开来。

  「练功散。」席小蓉口中喊着,再也顾不得羞耻,急忙身子朝阮天华怀中扑
入,低叫道:「阮大哥,快闻我胸口……」

  阮天华眼看夏非幻忽然撒出一蓬淡红粉末,虽然不知是什么毒粉,谅来定是
迷人神志的毒粉无疑,口中大喝一声,右手疑足十成功力,呼的一掌朝夏非幻劈
了过去。夏非幻堪堪站起,她内伤极重,行动未免迟缓,阮天华这一掌又是含怒
出手,只听她口中闷哼一声,一个人应掌飞起,砰然一声直摔出一丈开外才「拍
达」跌堕地上,再也一动不动。

  阮天华听席小蓉叫出「练功散」,就扑了过来,要自己闻她胸口,那一定是
她胸口挂有解药之类的东西无疑。此刻没有时间考虑,就依言低下头去,深深吸
了口气,果然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之中,杂有一缕清香,使人头脑为之一清,这
真教他花气脂香辨不清。

  桑鸠婆是老江湖,听到席小蓉喊出「练功散」,把身身子扑到阮天华怀里,
要他闻她胸口。她立时想起方才自己逼着夏鸿晖交出解药,他只有一个香囊,闻
了可解「练功散」,但不能解已经中了「练功散」之毒的人,这香囊就在自己怀
中。

  这就急忙把鸠头杖朝地上一拄,探手取出香囊左手一把把铁若华拉到身边,
举起香囊,在两人鼻前晃动,果然闻到一缕清香,本已昏沉沉的头脑,顿时为之
一清。阮天华闻到一缕清香,还待低下头去再闻。席小蓉轻轻把他推开,胀红着
脸道:「可以了,我胸前挂的香囊司解练功散之毒,只要闻了香气,就不会再受
毒烟侵袭。」

  说话之时,伸手从颈上脱下一条细链,链上果然有一个锦丝勾结的香囊,随
手递来说道:「你快拿去给桑婆婆,铁姐姐闻上一闻。」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不用了,老婆子也有一个,这回不碍事了。」

  铁若华奇道:「桑婆婆,你这香囊是哪里来的呢?」

  桑鸠婆笑道:「这是夏鸿晖献出来的……咦,这小子果然滑溜,又给他逃跑
了。」夏非幻一死,夏鸿晖逃走了,四名手持宫灯的女子也早已走得一个不剩。

  席小蓉一手打着火筒,走近夏非幻身边,伸手朝她怀中一阵掏摸,取出三个
葫芦形的药瓶,就着火光凝目一看,喜道:「阮大哥,在这里了。」

  阮天华问道:「是练功散的解药吗?」

  席小蓉唔了一声,站起身来,点点头道:「这里的人有的是被迷迭散迷失了
神志的,也有些人是闻了练功散,只知道和人拼命的,这两种迷药,性道各异,
解药也不同,现在总算都有了解药了。」

  阮天华道:「还有一个药瓶是什么?」

  席小蓉道:「这一瓶是迷迭散。」

  桑鸠婆道:「席姑娘,这两种迷药的解药,性道各异,如果给他们服错了,
可不得了。」

  席小蓉嫣然一笑道:「这两种解药,一种是闻的,一种是内服的,如果给他
们服错了,不但无法解迷,只怕会终生成了白痴。」

  桑鸠婆为难的道:「这难了,这些人同样神志不清,咱们如何分得出来。」

  席小蓉笑了笑道:「据我所知,夏非幻在武林三鼎甲宴上,下的是迷迭散,
被迷失神志的人,还知道服从。但闻了练功散的人,神志完全迷失,不分敌我,
见人就动手,所以平时只使用迷迭散,为的是易于控制,但今晚进来的人,既没
服用这里的茶水酒食,无法下迷迭散,只好使用练功散了。」

  「这些人,我不知道那些是今晚进来的,但你们知道,凡是今晚进来的人,
只要有指甲挑一些练功散解药,弹入他们鼻孔,打上一个喷嚏,就会清醒过来。
不是今晚一进来的,那就给他们服迷迭散的解药,也要用指甲挑上少许放在他们
舌尖上,有一盏茶的工夫,也可以清醒了。」

  桑鸠婆点着头呷呷尖笑:「所以凡事都有一个数字,人算不如天算,玄阴教
炼制了这两种害人的东西,利用迷失神志的、敌人,来对付敌人,结果还是失败
了。再说今晚你席姑娘不投过来,咱们就是拿到解药,还是不知道用法,一个不
巧,喂错了解药,这些人很可能终生变成白痴,岂不可怕?」

  铁若华道:「席妹妹,你把解药交给我。」

  她从席小蓉手中接过两个药瓶,随手交给来复、青儿两人,说道:「来复,
你去喂中了迷迭散的人,青儿去给中练功散的人闻解药,哦,你先去给小红姑娘
闻了。」青儿答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拔开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许药末,弹入小
红鼻孔,然后又走过去给商桐君等四位掌门人一一把解药弹了,阮天华即替他们
解开被制的穴道。

  这真是如响斯应,弹入解药不过转眼工夫,小红和四位掌门人先打出一个喷
嚏,霍然清醒过来。小红首先咦广一声,说道:「阮大哥,啊,师傅,于姐姐、
铁姐姐也在这里,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好象做了一个梦,这是什么地方?」

  桑鸠婆含笑遭:「你醒过来了就好,快运气试试,还有什么地方不对的?」

  商桐君等四人究是老江湖了,人一清醒过来,就立即暗自运气检查全身,等
到发现并没什么异样才算放心。商桐君朝桑鸠婆拱拱手道:「桑婆婆,阮少侠,
兄弟方才恍如一梦,刚刚醒来,人概是几位出手相救的了?」他先开了口,晏海
平、封自清,徐子常三人一起走近过来,就不用再开口了,因为三人要问的话,
已由商桐君说了出来。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商掌门四位是中了玄阴教的练功散,现在总算好了,
四位业已清醒,玄阴教主已被阮小兄弟一掌击毙,咱们此行总算大功告成了。」

  封自清道:「夏非幻已经死了吗?」

  桑鸠婆一指倒卧地上的夏非幻说道:「若非阮小兄弟出手快,不把她击毙,
还取不到解药呢。」

  当下就把自己几人此行经过,详细说了遍,最后指着席小蓉说道:「这位就
是弃暗投明的席姑娘,不是她,咱们纵然取到解药,若是用错了,这里就会有不
少人终生变成白痴呢。」一面又替席小蓉引见了四位掌门人和小红。

  席小蓉粉脸酡红。

  晏海平一翘大拇指道:「席姑娘深明大义,实在难得的很。」

  徐子常也道:「不错,席姑娘出污泥而不染,才是巾帼奇女子。」

  席小蓉红着脸道:「两位掌门人夸奖,小女子愧不敢当。」

  商桐君听说自己等人中了练功散,心中不禁犹有馀悸。

  一面叹息一声道:「说来惭愧,兄弟等人进入一条甬道之后,确实闻到过一
种异香,竟然中了他们的诡计,但夏非幻纵然诡计多端,还是多行不义,自取灭
亡,这就是邪不胜正了。」

  这时来复也给所有穴道受制的人,一一喂了解药,桑鸠婆要小红、铁若华、
席小蓉、于立雪四人过去替所有的人解开了穴道。不过盏茶工夫,南宫寿、祝逢
春,应立言三人功力较深,当先清醒过来。这真是如梦初醒,看到自己等人似在
一处大石窟中,深感惊奇,这就朝商桐君等人走了过来。

  南宫寿拱拱手道:「商掌门、诸位道兄都在这里,兄弟刚才清醒过来,大概
是诸位道兄出手相救的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商桐君还了一礼,含笑道:「这里是在君山山腹之中,大家都是被玄阴教迷
失了神志,兄弟等人也是刚才醒来没有多久。此次全仗桑鸠婆和阮掌门人的哲嗣
阮少侠、铁姑娘、于姑娘、席姑娘几位,击毙玄阴教主夏非幻,取得了解药,否
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呢。」

  南宫寿连忙朝桑鸠婆拱拱手道:「桑婆婆,阮少侠相救之情,南宫寿不敢言
谢……」

  桑鸠婆呷呷笑道:「南宫老儿不用说了,老婆子可没有这大的能耐,这全是
阮小兄弟的功劳。」

  南宫寿目光转动,问道:「桑婆婆不知可曾看到娄兄吗?」

  他口中说的娄兄,正是九宫双剑的铁拂道人娄广元。

  桑鸠婆道:「铁拂道人好象负了伤,没在这里出现。」

  南宫寿抱抱拳道:「多谢了,兄弟找他去。」话音一落,转身就走。

  这时大厅上所有被迷失心神的人,全都清醒过来,商逊和四名华山弟子朝商
桐君奔来。六合门拜天锡奔向徐子常,太极门萧珏人和两个师弟奔向晏海平。祝
天霖奔向祝逢春,应重信和四个师弟奔向应立言,陆子羽奔向封自清。父子师徒
各自会面,自有一番热闹,但在这乱烘烘的场面中,悄悄走了铁三姑,另外剑门
山二十一名弟子也相继退出。

  桑鸠婆道:「各位掌门人,这里是君山山腰几条秘道的中心点,大家请在这
里稍候,还两拨人,还在岔道之中没有出来,老婆子带着青儿去找五山山主,阮
小兄弟去找阮掌门大家仍在这里会合,不可再走失了。」

  商桐君哦道:「阮掌门人一行,现在哪里?要不要咱们一起去?」

  桑鸠婆道:「诸位掌门人就在这里等候就好,阮掌门人一行,只是走入了岔
道,有席姑娘引路就好。」当下桑鸠婆带着青儿,匆匆走了。

  阮天华,小红,铁若华、于立雪、来复由席小蓉领路,走近左首壁下,打开
一道石门,进入一条黝黑的甬道之中。小红已由铁若华口中,听到阮大哥救席小
蓉的故事,阮大哥救了她性命,她自然要报答阮大哥,去救出阮大哥的父亲,因
而弃暗投明,这是很自然的事,她当然不会想到儿女之私的上面去。

  一行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脚下加快,一路随着席小蓉奔行,他们由这条甬
道转入那一条岔道,再转到另一条岔道。这样足足走了顿饭工夫,转转弯弯的至
少已走了七八条岔道,依然没有见到一个人影。阮天华忍不住问道:「小蓉,还
没到吗?」

  席小蓉一张春花般的脸上,已经隐隐有了汗水,她脚下一停面有难色的道:
「阮掌门人一行,应该就在前面岔道中的,不知怎么会找不到人的?」

  阮天华听得一怔,问道:「家父他们会不会转到别的岔道上去?」

  席小蓉道:「应该不会的,阮掌门人一行人进入这里,几处通道都已关闭,
他们走到这条尽头无路可通,又走到那条尽头也无路可通,换句话说,他们就被
封闭在这几条岔道中间,走不到旁的地方去的。」

  小红道:「会不会出去了呢?」

  席小蓉道:「出口的中心点,就是我们来的那座大厅,任何一条路要出去,
都得经过那里。」

  小红道:「那么他们会到哪里去了呢?」

  席小蓉想了想道:「另外还有一条出口,必须经过三重石门,而且操纵石门
的机关在石门外面,里面的人是无法开启的……」

  阮天华道:「你是说必须从外面开进来?」

  席小蓉点点头道:「但夏非幻已无,这会是……」她忽然变了脸色,底下的
话就没有说出口来。

  阮天华当然不会去注意她的脸色,忙道:「我们快去看看。」

  铁若华道:「夏鸿晖逃走了,会不会是他呢?」

  阮天华微微摇头道:「不会的,他是个极为自私的人,他不会因玄阴教大势
已去,幡然悔悟,把家父等人放出去的。」

  席小蓉道:「你们随我来。」她转过身,朝另一条甬道中急步行去,大家跟
在她身后,也都走得很快,一回功夫,已走到尽头。

  席小蓉在壁间仔细察看了一阵,说道:「除非有人把这道门打开了,把人放
出去之后,又把石门阖上去了。」

  阮天华道:「这道石门打不开吗?」

  席小蓉道:「只有外面的人,知道开启这道石门方法,才能打得开,但这是
秘道,只有夏非幻知道……」

  于立雪道:「你说夏鸿晖也不知道。」

  席小蓉道:「他应该不会知道。」

  于立雪道:「但夏鸿晖现在已是玄阴教的总护法了。」

  席小蓉依然摇摇头道:「他不会知道的。」

  阮天华道:「你是说,爹他们没有出去了。」

  席小蓉道:「山腹岔道中已经没有人,很可能出去了。」

  阮天华道:「那该怎么办?」

  席小蓉道:「我们只有先回出去再说了。」

  小红道:「席姐姐,你可以确定阮掌门人一行人已经出去了吗?」

  席小蓉道:「阮掌门人一行人原先被困的岔道,都已经找遍了,依然没找到
人,不是出去了吗?」

  阮天华矍然道:「对了,夏非幻已死,还有一个勾魂鬼姥勾嬷嬷,这人虽没
露面,地位极高,很可能还在夏鸿晖之上,小蓉,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

  席小蓉道:「要找勾嬷嬷,就得先回出去才行。」

  阮天华道:「好,我们先回出去。」回出去,自然仍须由席小蓉领路,否则
象这样到处都是岔道的山腹中,你走上大半天,也未必回得到原来的大厅上去。
现在大家急于回到大厅上去,脚下自然走得更快,不过一该工夫,就已从大厅左
首的一道石门走出。

  桑鸠婆早已把中了练功散的五山山主救醒,大家都在大厅上等候。羊乐公一
眼看到阮天华,就一下跳了过来,叫道:「阮小兄弟,还是你行,一举就歼灭了
玄阴教主夏非幻……」他语声甫出,看到走出来的只是阮天华几个人,口中咦了
一声,问道:「阮掌门人他们呢?你们没找到人?」

  商桐君等人也都站在厅上等候着阮掌门人,听了羊乐公这一嚷,不觉纷纷围
了上来。桑鸠婆尖着嗓子道:「阮小兄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阮天华道:「我们找遍了所有岔道,不见家父一行人的踪影,据小蓉说,可
能是从另一条出口出去了。那条出口,只有外面可以开启,里面的人是无法开出
去的,据晚辈猜想,很可能是勾嬷嬷把家父等人引出去了。」

  龚天发道:「走,咱们找姓勾的老贼婆去。」

  桑鸠婆道:「不错,阮掌门一行人已经走了一回,咱们得赶快出去才行。」
她和勾嬷嬷相识在数十年前,深知此人心狠手辣,阮掌门人一行人落在她手中,
当真吉凶卜,但这话她可开敢说出口来。

  席小蓉答应一声就领着大家朝大厅右首行去,走近石壁相距还有一丈来远,
她左手向后一摆,意思是大家不可再跟过去。然后双足象踩着七星步法一般,左
三右四的走了两遍,才身形纵起,凌空飞扑过去,脚还没有着地,左手迅疾无俦
的朝壁上推去。

  石壁间被她应手推开一道门户,身形也随着飞入门中飘落地上,贝过身来,
叫道:「阮大哥,现在可以出来了。」

  现在可以出来了,那么方才若非凌空推门,很可能就会触动埋伏了。

  阮天华、小红、于立雪、铁若华当先冲了上去。石门外又是一条通道,席小
蓉依然走在前面领路。不过走了数丈远近,通道尽头,迎面已是一道石级,但能
看到的不过八九级,就转了弯,席小蓉领着阮天华迅快的拾级而登。

  阮天华心中暗暗哦了一声,他记起勾嬷嬷答应让他去看桑鸠婆,自己和铁若
华、于立雪、青儿四人曾沉落下来,那么勾嬷嬷住的地方,自然是上面一层了。
这道石级,每九级就有一个转弯,这样盘曲而上,至说也转了十来个弯,才算走
到尽头,迎面就有一道石门敞开着。

  席小蓉并没朝门外跨出,身子右转,右手在门口右首石壁上连按了几按,左
手向前椎去,石壁间登时被她推开了一道石门,才举步走入,一面回头道:「阮
大哥,你告诉后面的人,不可朝那道石门出去。」

  小红问道:「席姐姐,那道门户到那里去的呢?」

  席小蓉道:「只要有人走出去,整个地板就会沉落,跌落到下面一层去。」
这时,大家已鱼贯走出。门外象是一个大石室,穹顶很高,略呈圆形,正中间还
有一串石钟乳象蜂窠般下垂半空、经灯光一照,缨络缤纷,有如水晶般散发着异
彩。

  这石室一看就知是天然形成不加人工开凿,大得足可容得下两三百人之多,
也是天然石窟,没有石门。席小蓉道:「阮大哥,里面地方不大,你要大家在这
里等侯,我们几个人进去就够了。」

  阮天华点点头,朝商桐君等人拱拱手道:「诸位掌门人,席姑娘说里面地方
不大,恐怕容不下这许多人,大家还是请在这里等候,晚辈几人进去就够了。」

  桑鸠婆道:「老婆子和勾鬼婆相识数十年,她居然不念旧情,老婆子非找她
算帐不可。」

  龚天发道:「这老贼婆盗走老主人的倚天剑,老朽也要去找她。」

  羊乐公道:「咱们呢?」

  桑鸠婆道:「你们几位都不用进去了,有咱们几个进去人手已经足够了。」
于是就由席小蓉领路,桑鸠婆、龚天发、阮天华、小红,铁若华、来复,青儿、
于立雪九人,朝左首一个石窟中走入。石窟通道呈半圆形向左弯去,但走到弯形
的尽头,发现对面也有一个窟门,交会在一条较为宽阔的通道上。

  敢情你从右首进来,也会走到这里的了,席小蓉就是朝这条通道上走去。这
条通道两边的石壁,已是平整光滑,光可鉴人,这样走了约莫一箭来路,通道尽
头。出现了两扇朱漆大门,门上各有一个古铜兽环,象是阅阀世家的大门一般。

  这条路,桑鸠婆、阮天华等人都认识,他们就是从这条路进来的。席小蓉走
在前面,跨上三级石阶,举手叩了两下兽环,但在他叩动兽环之际,两扇朱漆大
门却应手徐徐开启。席小蓉一怔,低声道:「阮大哥,我们进去。」一行人进入
朱漆石门,越过一间宽敞的石室,就进入勾嬷嬷的起居室。

  阮天华目光转动,看到中间一张小圆桌上,还放着一把描金茶壶和一个精致
的瓷盅,但却不见勾嬷嬷的人影。桑鸠婆道:「这老贼婆不在这里。」

  小红道:「他把阮掌门人等人领出来了,当然不会在这里坐着的了。」

  席小蓉道:「大家跟我来。」她领着大家退出起居室,回到空旷的石室中,
走近左壁,伸手一推,一道石门应手推开。

  里面是一条走廊,左右各有四五间石室,但阒无人声。席小蓉走在前面,经
过每一间石室,都用手推开了木门,每一间的陈设都是卧房,却一个人也没有。
席小蓉道:「看来她不在这里了。」

  桑鸠婆问道:「还有石室吗?」

  席小蓉点点头道:「有。」她领着大家退出,回到空旷石室,又朝右首石壁
走去,伸手推启石门,走了进去。这里和左首一样,是一条宽敝的走廊,左右也
各有四五间石室,她依然一路行去,伸手逐一推开了木门,所有石室,每间石室
都是空空如也,不见一个人影。

  阮天华忍不住问道:「勾嬷嬷不在这里,那么会去了哪里呢?」

  席小蓉道:「这一层石室,就是这些了,怎么会不见勾嬷嬷的呢?」

  桑鸠婆道:「没有别的石室了吗?」

  席小蓉道:「没有了。」

  龚天发道:「这老贼婆已经离去了。」

  阮天华焦急的道:「看来家父等人都已落在她手里了。」

  铁若华道:「落在她手里恐怕不止阮掌门人一行,我们一路行来,上下两层
石室,几乎都已走遍,如夏鸿晖、九宫双剑,于老夫人,伏大娘,广法大师、辛
无忌,和三姑,镇少侯,以及剑门弟子等人都一个不见,只怕全被她带走了。」

  桑鸠婆突然想起玄阴教主夏非幻临死说过:「我这教主原无多大用处,活着
也不过是个傀儡。」当时,没人注意她说的话,如今前后对照,夏非幻等人都住
在上面一层石室,由此可见夏非幻这个玄阴教主,是归勾嬷嬷在幕后指挥的。

  夏非幻彻底失败,勾嬷嬷不得不离开这里,但是她却乘机掳获了阮掌门人和
天罡门于老夫人、铁三姑等人才走,可见她依然野心不死。勾嬷嬷虽然隐身幕后
在这里当着「太上教主」,但以自己的经验,她绝非主脑人物。那么难道还另有
一个主脑人物在指挥着勾嬷嬷?这人会是谁呢?

  桑鸠婆想到这里,突然心中一动,张了张口,却又忍了下来,一面朝阮天华
道:「阮小兄弟,阮掌门人等人,虽然很有可能被勾老贼婆所劫持,但有这许多
人失踪,目前决无危险。」

  「试想她占据了君山山腹,这样有利的形势,尚且被咱们一举破去,她离开
这里,已经失去了地理上所占的有利形势,还怕她跑到哪里去?何况她仗着害人
的两种迷药,咱们也从夏非幻身上得到了解药,阮掌门人等人,虽然被她劫持了
去,迟早一定可以救出来的,咱们不如先回出去再说。」

  阮天华点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桑鸠婆拍着他肩膀,笑道:「小兄弟只管放心,老婆子可以向你保证,勾老
贼婆跑不了的。」一行人退出通道,回到大石窟。

  商桐君眼看依然只有桑鸠婆等几个人出来,不觉迎着问道:「怎么没找到阮
掌门人吗?」

  桑鸠婆道:「住在这一层的是昔年九幽门的勾魂鬼姥,咱们找遍了每一间石
室,一个人影也没有,可能所有的人都被勾魂鬼姥带走了。」

  太极门晏海平道:「除了阮掌门人一行,还有什么人?」

  桑鸠婆道:「人可多着呢,剑门的镇少侯和二十几个剑门弟子,九宫双剑、
天罡门的于老夫人等四个,铁于帮铁三姑,和玄阴教总护法夏鸿晖等人,咱们出
来之时,一个人也不见,自然也被她带走了。」

  羊乐公大声道:「姓勾的老虔婆既已退出山腹石室,咱们也快些出去才是,
她带着这许多人不论走到哪里,都极易查得出来,追踪并非难事。」

  八卦门封自清点头道:「羊掌门人说得极是,勾魂鬼姥带着这许多人走在路
上,行迹是无法隐秘的,咱们及早出去,定可追得上她。」

  桑鸠婆朝席小蓉问道:「席姑娘,咱们要从哪里出去?」

  龚天发道:「从这里笔直出去,就是青螺山庄第三进的大厅,大家请随老朽
来。」他跨开大步,笔直朝前行去。

  商桐君抬抬手道:「桑婆婆请。」

  桑鸠婆尖笑道:「商掌门人怎么和老婆子也客气起来,大家快些走吧。」

  几位掌门人还是谦让了一阵,才由商桐君为首,跟着走入南首的一座石窟,
龚天发早走到前面去了,看不见他的人影。

  商桐君因听他说过笔直走去就是青螺山庄第三进的大厅,石窟中虽然黝黑,
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还是大步朝前走去。

  铁若华道:「来复,你有火筒,快到前面去,替商掌门人照路。」来复答应
一声,迅快的抢上前去,举着火筒替大家照路。

  这条石窟甬道并不太长,走了一箭来路,地势就渐渐向上,甬道尽头,是一
堵石壁,但石门早已大开,从外面射进阳光来。一行人走出石门,果然已在一处
大厅上。龚天发就站在厅上,说道:「诸位掌门人怎么才出来。」

  商桐君等大家都出来了,才拱拱手道:「桑婆婆,咱们人手众多,但要追踪
勾魂鬼姥,咱们不知她的去向,是往南还是往北?因此兄弟认为不如分头搜索,
较为稳妥,不知大家以为何如?」

  晏海平道:「商兄说得极是,不知可有腹案否?」

  商桐君道:「第一、这青螺山庄有现成房舍,山腹之中,又有两层石室,玄
阴教盘踞于此,已有数年之久,勾魂鬼姥率众离去。是否只是一个烟幕?咱们搜
索山腹,以为她业已离去,她等咱们一走,又迅速回来,反正是在山腹之中,咱
们不会再进来搜索。她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住在里面,因此第一件事,这青螺
山庄必须有人留守,而且人手不宜太少……」

  六合门徐子常连连点头道:「商兄此话不错,她匆匆离去,但屈指算来,确
实再也没有一个地方适合她作为巢穴之处,这一点,咱们不可不防。」

  商桐君道:「因此……」他口气一顿,抬目道:「兄弟只是想到就说,说出
来了,还要诸位道兄斟酌,并不是兄弟指派什么人……」

  桑鸠婆道:「商掌门人好说,本来大家公推阮掌门人主持大计,现在阮掌门
人一行人失了踪,咱们大夥人就成了群龙无首,商掌门人正是众望所归,应该如
何,就请商掌门人指派好了。」

  羊乐公一大把年纪,胸无城府,没待桑鸠婆说完,就接着道:「没错,咱们
没有一个主持大计的人,就成群龙无首,咱们就推商掌门人做咱们的龙头,该派
谁做什么,只管指派,咱们听他的就好。」经他一嚷,大家也纷纷附和。

  商桐君道:「诸位道兄且让兄弟把一点浅见说出来了,大家看看是否合适?
再作定夺。兄弟之意,留守青螺山庄,人手不宜太少,五山派有五位山主,自可
胜任。」

  「不过这里三进房舍,地方辽阔,只有五位山主和苟总管六个人,人手还是
少了,咱们几个门派,参加君山大会,带来的弟子,差不多有十几个人,一起留
在这里,听候羊掌门人指挥,这样,就差不多了,不知羊掌门人,诸位道兄意下
如何?」

  羊乐公道:「商掌门人是咱们的龙头,派五山派留守青螺山庄,兄弟自当遵
命,再有诸位小兄弟协助,那是最好不过了。」徐子常、晏海平等几个掌门人也
一致同意把门下弟子拨归五山派指挥,协同留守青螺山庄。

  这第一件事就顺利通过,各大门派的门人,计华山派五人,〔商逊和四个师
弟〕六合门一人,〔拜天锡〕太极门三人,〔萧珏人和两个师弟〕八卦门一人,
〔陆子羽〕金鸡门一人、(祝天霖)子午门五人,〔应重信和四个师弟〕合计十
六人。其中金鸡门祝天霖,乃是上届的武林状元,年纪较长,其他十五个人,就
由祝天霖率领。

  商桐君又道:「青螺山庄既然派人留守,也自然成为咱们这次行动的中心地
点,咱们分作几拨,分头搜索,不论有无发现,当然,其中某一拨人一旦发现敌
踪,就得立即赶回这里报讯。没有发现敌踪的也必须赶回来,集合人手,好了,
现在咱们就讨论如何分配追踪的人手了。」

  他目光转动了下,又道:「目前咱们以君山为中心点,以地理言,可以分作
四路,分头搜索,以咱们的人手来说,也并不弱过对方,这四条路线:第一路由
君山出发,至城陵矶登陆,向北在临湘至羊楼司、羊楼洞、塞公桥、孟城、桃林
至岳阳。第二路由岳阳南行,经黄沙街、桃林、长乐街,谈家坊,南江,折而向
北。至上塔市,詹家桥,漆家埠回岳阳,与第一路会合。」

  「第三路由君山向北,至候家湾,殷马洲、黄家穴、塔市、华容、墨山铺回
君山。第四路是以水上为主、由君山乘船向西,搜索罗家嘴,杨罗洲,南大膳,
鹿角、麻塘、扁山、环湖一圈,查看他们一行人是否从湖面走的?回君山与第三
路会合。」

  「这四路人马几乎已把方圆百里都包括在内了,他们一行人数不少,绝难隐
秘行藏,只要有一处发现踪迹,咱们就不难追上他们了。」

  他这四路人马的路线,果然已把君山四周方圆百里全包括进去了,对方从君
山退去,除非是长了翅膀的飞鸟,否则四条路总有一条是勾嬷嬷人要经过的。

  封自清不胜钦佩的道:「商掌门人远处西嶽,没想到对岳阳周围百里的地理
竟然瞭如指掌,贫道佩服之至。」

  徐子常道:「商掌门人四路路线分配得极为详尽,咱们人手如何分配呢?」

  商桐君微微一笑道:「人手兄弟也大概拟定了,第一路由兄弟和徐(子常〕
掌门人,封〔自清〕掌门人三人,再借调铁手帮的来〔复〕兄担任连络,一旦发
现敌踪,咱们继续监视,来兄立时赶回君山报讯。第二路是晏〔海平〕掌门人,
祝〔逢春〕掌门人和应〔立言〕掌门人三位,再借调五山派苟〔不弃〕总管为连
络人,一旦发现敌踪,三位继续监视,苟总管立即赶来君山报讯。」

  「第三拨以桑婆婆为首,加上阮(天华〕少兄、席〔小蓉〕姑娘姑娘,由青
儿姑娘为连络人,一旦遇上敌踪桑婆婆继续临视青儿姑娘立时赶回君山报讯。」

  「第四路由龚〔天发〕老哥为首,加上阮〔小红〕姑娘、于立雪(姑娘)和
铁(若华〕帮主三人。龚老哥是昔年东海龙王的老人,洞庭湖上不乏旧识,龚老
哥以何种方式和君山连络较为方便,可自行斟酌。只要和羊〔乐公〕掌门人约好
了就行。」

  他这番分配确实想得极为周到,连每人武功强弱都斟酌在内,每一路人手,
遇上勾嬷嬷等人,都并不弱到哪里去。他话声一落,众人纷纷称好。羊乐公道:
「好哇,你们四路,随时都有活动筋骨的机会,只有咱们坐在这里,饱食终日,
无所事事。」

  商桐君含笑道:「兄弟话还没有说完呢,方才只是把四路人手分配的情形,
征求大家意见,现在大家既然同意了,那就要和羊掌门人说明留守的任务了。」

  羊乐公道:「留守还有什么任务?」

  况神机道:「商掌门人指派咱们留守,是防范勾嬷嬷等人去而复回,但如果
四路出发搜索的某一路,发现了勾嬷糖等人的行踪,那时已证明她业已离去,不
会再去而复回,咱们就不用在这里守株待兔了。」

  羊乐公道:「不用在这里到哪里去?」

  况神机含笑道:「商掌门人不是要各大门振的一批小兄弟留下来协助咱们,
而且还指定由祝少侠率领,这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

  羊乐公瞪着眼道:「明白什么?」况神机道:「四路人马分为东西南北,一
经出发,再要知会他们尽快赶回来去支援另一路人马,也不是一时立刻就可以赶
去某处。所以商掌门人指定四路人马任何一路发现敌踪,都要赶来君山报汛,咱
们得到讯息,要不要赶去驰援?那时留守君山的责任,就可以交给祝少侠等人,
咱们五人就是含有随时支援四路人马的任务正内了。」

  商桐君点头道:「况山主说的极是,兄弟就是这个意思。」

  羊乐公大笑道:「原来如此,商掌门人没有明白交代,我一时如何会得过意
来?」

  商桐君看看天色,说道:「好了,大家都同意了,此刻已经快近午刻,那就
该出发了,诸位已有一晚未进饮食,各自下山之后去用饭吧。」龚天发拉着羊乐
公,低低的说了一阵,那是约定如何连络的暗号,羊乐公听了只是不住的点头。
当下四路人马就一同走出青螺山庄,分头下山而去。

  羊乐公嚷道:「好了,他们下山去用饭了,咱们也该想办法去弄吃的东西来
才行。」

  况神机道:「不但咱们要吃,这四路人马赶回来,也都要进食,还是由兄弟
带几位小兄弟下山去采办的好。」

  却说桑鸠婆,阮天华,席小蓉、青儿四人,从君山后山下山,赶到候家湾已
将近午时。这里是一片半岛形的陆地,南北东三面环水,只有西首通往墨山铺、
华容。住在候家湾的大半是渔民,稀稀落落的傍水人家,你想找一个简陋的面摊
也没有。

  四人只好空着肚子沿江向北,直到傍晚时光,才赶到殷马洲。这里也只是一
个小村落,总算村子口有一家酒店,绿杨阴里飘着酒帘。桑鸠婆笑道:「总算遇
上酒店了。」

  青儿道:「桑婆婆想喝酒吗?」

  桑鸠婆呷呷笑道:「傻丫头,卖酒的地方,就会卖卤菜,也会有面条,咱们
快些走吧。」

  这是路口临江的一间瓦屋,只有这么空荡荡的一间,摆着三张板桌,几条板
凳没有一个酒客。后门口,放着两个炭炉子,一个十六七岁的花衣少女正蹲在地
上掮着炭火。桑鸠婆等四人走入店堂,围着一张板桌坐下,那花布少女依然浑似
不觉,低着头搧火。

  青儿叫道:「喂,姑娘,你给我们倒四盅茶来可好?」

  「来了,来了。」后门口有人应着,走出一个花白头发的大脚婆娘,三脚两
步的迎了出来,陪着笑道:「客官真对不起,水还没开,茶水要待回才有。」她
说完,就扭身往后走去。

  桑鸠婆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朝阮天华道:「小兄弟,你去,只问她可
有酒菜?出其不意先把老的制住了,再去制住小的,出手要快。」

  阮天华一怔,但他相信桑婆婆不会看错,站起身,朝着大脚婆娘走去,口中
说道:「这位大婶,茶水等一回不要紧,可有好酒?先切一盘卤菜来就好。」

  他走得不快,大脚婆娘自然不会注意,连忙陪笑道:「卤菜都卖完了,只有
卤蛋、豆腐干了,客官请回座,我马上送来。」

  阮天华道:「好吧,就切些卤蛋,豆腐干,再烫三斤酒来,要快。」

  说到「快」字,左手已经悄悄点出,制住了她的穴道,然后在转身之际,右
手突然发出一指,凌空朝那花衣少女点去。以他此时的工夫,别说花衣少女正在
低头搧着炉子,就算已有准备,也极难躲闪得开。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好了,你可以回来了。」一面朝青儿说道:「现在你
过去搜搜她们身上,可有什么东西?」

  青儿答应一声,起身走到大脚婆娘身边,伸手从她怀中掏摸了一回,取出一
个极小的纸包,说道:「桑婆婆,她怀里只有一个小纸包,旁的什么也没有。」

  桑鸠婆又道:「再搜搜她两袖里可有东西?」青儿又搜她衣袖。忽然手指好
似碰到了什么,口中轻啊一声,把大脚婆娘左手衣袖掳了起来,发现她手腕间两
条皮带箍着一支漆黑铁筒。那铁筒只有五寸来长,此人拇指略糊,好象是暗器,
这就把它褪了下来,一起送到桑鸠婆面前。

  桑鸠婆接过铁筒,看了一眼,冷笑道:「果然不出老婆子所料,她居然还想
骤下毒手,把咱们化成脓血。」

  阮天华问道:「桑婆婆,这是什么暗器?」

  桑鸠婆道:「化血针筒里面装的是化血神针,只要被针射中,不出一盏热茶
工夫,就会化成一滩脓血,毛发无存。」

  说话此时,青儿又搜了花姑娘的身,她怀里也只一个小纸包,贴身藏着一柄
短剑,就一起拿了来,放在板桌上,说道:「小的怀里只有一个小纸包,身边却
藏着一柄短剑。」

  桑鸠婆取过两个小纸包,小心翼翼的打开来,里面只有一撮灰黄色的药粉,
回头朝席小蓉道:「这是迷迭散了,不是老婆子发现的早,等她们下了面条,沏
好了茶水,这两包迷迭散就吃进咱们肚子里去了。」

  阮天华道:「桑婆婆怎么看出来的呢?」

  「这就是经验告诉老婆子的。」桑鸠婆笑了笑道:「咱们进来的时候,这里
一个酒客也没有,对不?」阮天华点点头。

  桑鸠婆又道:「这时候已是傍晚时光了,对不?」阮天华又点点头。

  桑鸠婆道:「这里白天还有过路人,这时候该不会再有人经过了,因此炭炉
子也早就该熄火了。如若不是知道咱们会来,来了一定会在这里打尖,那小丫头
何用在两个炭炉子里升火,还烧一大壶开水,不是准备给咱们下面条,沏茶水,
这是做什么用的?」

  席小蓉矍然道:「这些本是极普通的事,但不是桑婆婆说出米,我们还真想
不到呢。」

  桑鸠婆道:「但她升火烧水,还可以说是准备给自己下面条的。她们当然也
要吃晚餐,不能遽下断语,说她们是贼人一党。但经老婆子再一细看,那丫头扇
炭炉子的手生的又白又尖,试想一天到晚在做粗活的丫头,怎会有这样一双白嫩
的手?那时老婆子心里已经料到五六分,后来青儿一叫,那大脚婆娘出来招呼,
说水还没开,要咱们等一回,只招呼了一声就回身进去。」

  「试想她开的是酒店,茶水还没有开,她就应该问咱们要些什么?不该回身
就走,这就说明她并非酒店里的人,只是临时改扮的。尤其她转身时十分俐落,
这是平日的习惯使然,虽想装作出不会武功,这些小地方却自然流露出来了,所
以老婆子要阮小兄弟去把她们两个一齐制住了。」

  阮天华道:「真没想到极短暂的时间,桑婆婆已看出这许多破绽来了。」

  桑鸠婆尖笑道:「这叫做姜是老的辣,她们要在老婆子面前使花样,那还早
着呢,好了,现在咱们可以问问她们了,阮小兄弟,你去把婆娘的穴道解开了,
老婆子有话问她。」

  面朝席小蓉、青儿两人说道:「现在水已经开了,你们可以去下面条了,再
看看有什么卤菜也切一盘来,咱们总得填饱肚子才行。」席小蓉、青儿站起身,
走过去下面条。

  阮天华也跟着过去,走到大脚婆娘身边,伸手替她解开了受制的穴道,哪知
她穴道骤解,身子突然摇了两摇,应手往地上倒下去。阮天华咦了一声,俯身看
去,大脚婆娘脸现灰黑,早已气绝。

  这下连桑鸠婆都大感意外,一下掠到大脚婆娘尸体边上,目光一注,说道:
「她是中毒死的,在你点她穴道之前,她无暇服毒自戕,那是……」目光一注,
发现尸体胸前有一点极细的焦孔,不觉愤然道:「有人在她被制住穴道之后施放
毒针。」抬头看了后门一眼,身形电射掠出。

  后门口只有一条狭长河岸,再出去是辽阔的大江,别无通路,但在江边上,
却有两个脚印的水渍,显然此人泅水上来的,打出暗器,又泅水走了。阮天华也
跟着走出,问道:「桑婆婆没找到人吗?」

  桑鸠婆愤怒的道:「这贼人已经泅水走了。」

  阮天华道:「这么说,那小姑娘只怕也中了暗算。」

  桑鸠婆道:「杀人灭口,他没达到目的,会悄然走吗?此人能从老婆子眼底
施放毒针杀人,一手暗器功夫,已是相当高明,绝非无名之辈。」

  阮天华走近花衣姑娘身前,她依然蹲着身子,但仔细看去,果然脸呈灰黑,
早已死去。不觉气道:「这歹毒的手段。」

  席小蓉正在切着卤蛋,回头问道:「这两人都死了吗?」

  桑鸠婆道:「放心,她们还没下毒呢。」一手一个提着两具尸体放到后门之
外。

  阮天华道:「桑鸠婆要把她们埋了吗?」

  桑鸠婆道:「不用,你先进去好了。」阮天华依言回入屋中,桑鸠婆打出两
支「化血神针」,也随着回入。席小蓉和青儿早已下了四碗面,还切了一盘卤蛋
和豆腐干,放到桌上。

  席小蓉道:「这两人虽然死了,但我们却并没有白来,至少可以证实勾嬷嬷
是朝这条路来的了。」

  桑鸠婆一拍巴掌,说道:「席姑娘这话不错,她怕咱们追踪,才要这两人假
扮卖酒的母女,在这里等着咱们,来。来、快些吃面,咱们追老贼婆去。」大家
已有一天没吃东西,自然吃得津津有味,每人把一碗面,和一盘卤莱,豆腐干,
都吃得盘子翻天。桑鸠婆取出一绽碎银子,族到桌上。

  青儿道:「桑婆婆,她们人都死了,还要给银子吗?」

  桑鸠婆笑道:「这摊子又不是这两个婆娘的,她们只是临时改扮的罢了,咱
们吃了人家东西,怎好不给钱?老婆子这是留给真正卖面的人的,好了,咱们去
吧。」一手提起桑木杖,往外就走。

  这时天色业已全黑,一行四人,一路向北疾行,这一带是长江南岸的港湾,
地僻人稀,一二十里不见一处村落。他们由北而西就是黄家穴。竹林树影之间,
隐幢幢有着数十户人家,但此刻已经快近二更时分,除了老远听到犬吠之声,连
鬼影子也没有一个。

  桑鸠婆鸠仗朝前一指,说道:「黄家穴和塔市之间,有一座观音堂,时间不
早,咱们已有一晚未睡,到观音堂过夜去。」

  阮天华道:「桑婆婆对这一带很熟吗?」

  桑鸠婆尖笑道:「你跟老婆子走,就没有错。」

  随着话声,从小径折而向南,走了约莫三里光景,穿过一片竹林。

  果然有一座小庙,桑鸠婆也不去叩门,就越墙而入。三人跟着她越过围墙,
里面是一个小天井,迎面就闻到一瞥沁人的花香。原来小天井两边,种着两棵玫
瑰花,枝叶茂盛,每一棵都开了一二十朵碗大的玫瑰花。中间一条石板路,连接
大殿石阶。

  桑鸠婆走上大殿,伸手一指,说道:「你们就在大殿上坐下来休息,老婆子
到里面去看看。」她提着鸩杖,往里行去,但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在老婆子
没有回来之前,你们最好不要随便走动。」说完,自顾自往里行去。

  大殿一共三楹,中间神龛中供奉的是一尊观音大士的立像,神龛前面一张长
案上,还点着一盏油灯。虽然不亮,但在黑夜之中,已可看清四周景物。席小蓉
走近神龛前面,一脸虔诚的跪拜下去,口中默默的祷告了几句,才盈盈站起,伸
手在签筒中抽出一支签来。低头看了签上号码,又向左首壁一排小抽屉中找到签
纸,回身走近油盏,低头看签上诗句。

  阮天华含笑道:「小蓉,你拿过来,我念给你听好了。」

  席小蓉道:「不用。」

  青儿道:「席姑娘一定在求问终身了。」

  席小蓉粉脸骤然一红,啐道:「你胡说什么?」

  青儿咭的笑道:「席姑娘,你也不看看清楚,这是一尊送子观音,手里还抱
着一个小孩,人家是来求早生贵子的,席姑娘连……」

  席小蓉被她说得更脸色更红,叱道:「青儿,你这小鬼头再胡说八道,看我
饶你。」

  青儿道:「小婢说的是真话咯,这尊观音菩萨,本来就是送子观音嘛。」

  席小蓉又羞又急,把签条朝怀里一塞,就朝青儿扑了过来,说道:「看我不
把你这张臭嘴撕了才怪。」

  青儿急忙一闪身躲到阮天华身后,叫道:「公子,席姑娘要打小婢了呢。」

  席小蓉敛手道:「好,你能在阮大哥身后躲得了多久?待回我等你睡熟了,
就点你麻痒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嚼舌根?」

  青儿连忙央求道:「好姑娘,你饶了小婢吧,小婢以后再也不敢说送子观音
了。」

  正说之间,桑鸠婆已经从后面回了出来,目光一动,说道:「你们怎么还没
坐下来休息?」

  青儿抢着道:「是席姑娘在菩萨面前求签……」

  席小蓉急道:「你还敢再说?」

  青儿啊道:「是桑婆婆在问咯。」

  桑鸩婆尖笑道:「姑娘家在神前求签许愿,也是常有韵事,这害什么臊?观
世音菩萨大慈大悲,有求必应。」

  青儿道:「小婢只是告诉席姑娘,这尊是送子……」

  席小蓉叱道:「你……」

  青儿吐吐舌头,忙道:「小婢不说就是了。」

  桑鸠婆笑道:「送子观音也是观世音菩萨,小姑娘求他,自然为了终身大事
了。」青儿卟哧笑出声来,赶忙伸手抿住了嘴。

  席小蓉两颊红晕,不依道:「桑婆婆,我不来了。」

  她自顾自坐到拜台上去。

  桑鸠婆道:「好了,时间不早,大家早些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大家各自席地坐下,运起功来,青儿则倚着墙壁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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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扁舟月下

  一晚过去,第二天天色黎明,桑鸠婆一行,离开观音堂。阮天华问道:「桑
婆婆,你老昨晚到观音堂后进去找什么人呢?」

  桑鸠婆呷呷笑道:「观音堂主持是老婆子一声旧识,这人身入空门,脾气古
怪,除了旧识,不见外人,外人也见不到他,她和勾婆子也是素识,老婆子是去
问她,最近勾婆子有没有来看过她?」

  阮天华问道:「她怎么说?」

  桑鸠婆道:「和桑鸠婆、勾嬷嬷是素识,一定也是一位成名的老前辈了,晚
辈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桑鸠婆道:「这人成名在五六十年以前的事,江湖上人早已把她淡忘了,你
怎么会听说过呢?」说话之时,已经到了塔市。这里是一个小市集,却是监利,
石首、华容三个县的中心点,这时赶集的人早已肤集,摊贩林立。桑鸠婆等四人
就在豆浆摊的长凳坐下,喝了一碗豆浆和几个烧瓶油条,用过早点,正待离去。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村童朝四人走来,打量着阮天华问道:「你是不是阮相
公?」

  阮天华点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村童道:「你是阮相公就好。」他右手一扬,说道:「刚才有人要我送一
张字条给你……」

  阮天华道:「是什么人叫你送给我的?字条呢?」

  村童道:「那人说,我把字条送给阮相公,会赏我一两银子的。」

  阮天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说道:「字条呢?可以给我了。」

  村童左手接过银子,右手一摊,果然有一张折叠得很小的字条,交给了阮天
华。阮天华接过字条,急忙打了开来,只见一张狭长的字条上,只有潦潦草草的
一行字迹,写着傍晚候君鲇鱼须。下面又有一行小字写着限阁下一人赴约。下面
也没有具名。

  桑鸠婆问道:「字条上写了些什么?」

  阮天华道:「他要晚辈傍晚时分到鲇鱼须去,而且只限晚辈一个人赴约。」

  桑鸠婆目光一抬,看那村童依然站着不走,问道:「你可是要等阮相公的回
信吗?」

  村童摇摇头道:「不是。」

  桑鸠婆道:「那你还站着做什么?」

  村童道:「那人要我送字条给阮相公,曾说阮相公看完字条,一定会问我是
什么人要我把字条送来的?所以我要等着阮相公问话。」

  桑鸠婆道:「是什么人要你送来的?」

  村童摇摇头道:「我要等阮相公问我才能说。」

  桑鸠婆道:「我老婆子问你,不是一样?」

  「不一样。」村童道:「那人说的,阮相公向我问的话,就会再给我一两银
子。」

  阮天华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得伸手入怀,又取一两银子递给了他,说道:
「现在你可以说了。」

  村童欢天喜地的接过银子,说道:「那叫我送字条给阮相公的人,是一个中
等身才的人,脸上有些黄,嘴上留着胡子,说话冷冰冰的设有笑容,哦,还有,
他身穿的是一件蓝布夹袍,手里好象还拿着蓝布包,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说
完,转身一蹦一跳的走去。

  他这话等于白说,中等身材,脸色有些黄,嘴上留着胡子,身上知是蓝布夹
袍。这些的人,到处都可以碰得上。阮天华沉吟道:「这人会是谁呢?」

  桑鸠婆道:「这话也许是那人教他的,你不用去猜想了。」

  阮天华道:「桑婆婆知不知道鲇鱼须在哪里?」

  桑鸠婆道:「这大概是小地名,老婆子也不大详细,待回问问他们,就可知
道。」

  阮天华回过身去,正好有一个庄稼汉模样的人走过,这就拱拱手道:「这位
老哥,在下想请问一声,不知鲇鱼须在哪里?」

  庄稼汉哦了一声,陪笑道:「鲇鱼须是一个港湾,华容出西门,不过十来里
路。」

  阮天华道:「多谢了。」

  庄稼汉道:「相公不用客气。」

  桑鸠婆道:「既然有了地名,走,咱们到华容去。」赶到华容,差不多午牌
已过。四人在一处饭馆中用过午餐,大街上只有一家客店,叫做华容老栈。

  四人跨进店堂,店伙就迎着问道:「客官可是要住店?」

  桑鸠婆道:「不住店咱们列客店里来做什么?」

  阮天华道:「两间最好的上房。」

  店伙忙说道:「是、是,客官请随小的来。」

  立即走在前面领路,一直来至后进推开两间房门躬躬身道:「客官请看,这
两间是小店最好的官房,平常就是准备给过路达官贵人住的。」这两间房确实收
拾得十分清洁,外面还有一间客室,象华容这样的偏僻小县,能有这样的房间,
已是十分难得了。

  阮天华一挥手道:「就这两间好了,快去送茶水来。」店伙连声应「是」,
匆匆退出。不多一回,送茶送水,甚是巴结。主要还是这两间官房,价钱较贵,
平日难得有客人住进来,住得起官房的人,他那得不巴结?

  伙计退走之后,桑鸠婆朝青儿道:「你到房口去站着,老婆子和席姑娘有话
说,别让人进来。」

  青儿道:「阮相公呢?也不让他进来吗?」

  桑鸠婆道:「你只要告诉他不能进来,就好。」

  青儿点点头道:「小婢知道。」翩然走了出去。随手带上房门。

  席小蓉道:「桑婆婆要和我说什么呢?」

  桑鸠婆道:「你坐下来,老婆子有很重要的话要和你淡。」席小蓉依言在她
右侧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抬目望着桑鸠婆,等待着她说些什么?

  桑鸠婆道:「姑娘弃暗投明,这两天来大家都马不停蹄,没有休息的时间,
老婆子也没有机会和你说话,老婆子心里有几件事,一直想和你谈谈……」

  席小蓉道:「桑婆婆有什么话,只管请说。」

  桑鸠婆含笑道:「老婆子那就直说了,姑娘选择正义,背弃邪恶,自然有一
个真正的原因,你受到这个原因的鼓励,才会毅然决然的付诸行动,使你能够鼓
起勇气来的真正原因,是不是你很爱阮小兄弟?」这是单刀直入的问法,听得席
小蓉一张粉脸蓦地胀红得象大红缎子一样,自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桑鸠婆道:「这有什么好害臊的?阮小兄弟人品武功,千万个人中也排不出
一个人来,那个少女不怀春?那一个姑娘家看了他不心存爱慕的?跟老婆子说出
心里的话来,又有什么关系?好,你既然害臊,只要点个头就好。」席小蓉含羞
点了点头。

  桑鸠婆看着她笑道:「这样才对,不过老婆子还要问你一句话,你为了阮小
兄弟,不惜背弃师门,这选择自然是对的,也很有勇气,但你既然爱阮小兄弟,
今后自然要全心全意的爱他,矢志不贰,不惧任何横逆?」

  席小蓉俯首道:「晚辈既已背叛了师门,今后自然义无反顾,矢志不贰,还
怕什么横逆?」

  「好,有你这句话就好。」桑鸠婆点着头道:「老婆子会全力成全你的。」

  席小蓉听得极为感动,扑的跪了下去,流泪道:「桑婆婆,晚辈从小是个没
爹没娘的孤儿,婆婆对晚辈如此关爱,晚辈想认您老人家做乾娘,你老人家肯不
肯收我这个孤苦伶仃的乾女儿呢?」

  桑鸠婆一怔,接着呷呷笑道:「小红是我记名弟子,你又要做老婆子的乾女
儿,老婆子尽捡现成的……」

  「乾娘答应了?」

  席小蓉脸上还挂着泪珠,破涕为笑,盈盈拜了下去,说道:「乾娘在上,女
儿给你老人家磕头。」

  桑鸠婆心里一高兴,连忙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口中呷呷尖笑道:「乖女儿,
起来,起来,快坐好了,老婆子还有话要和你说呢。」

  席小蓉回到椅上坐下,问道:「乾娘还有什么事呢?」

  桑鸠婆道:「还要问你一件事,你是玄阴教门下,师傅是不是夏非幻?」

  席小蓉道:「不是。」

  桑鸠婆道:「其实老婆子早就看出来厂,你一身武功,不在夏非幻之下,可
能还在她之上,你师傅究竟是谁?是不是勾魂鬼姥?」说了这许多话,现在才转
到主题上来了。

  「不是。」席小蓉俯首道:「女儿也不知道师傅是谁?乾娘,你老人家听了
一定不会相信,女儿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桑鸠婆道:「听来很神秘,老婆子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唔,你且说出来给我
听听?」

  席小蓉道:「女儿从小住在一处大宅院的后进,和女儿一起的,还有两个师
姐,一日三餐都是有人送进来的。教我们武功的是一个哑婆婆,每隔几天,师傅
会颁发一页招式,那也是由人送给哑婆婆,再由哑婆婆依照图解传给我们……」

  桑鸠婆道:「你们没有见过师傅吗?」

  席小蓉道:「见过几次,我们只是站在帘外磕头,没看过师傅的面貌。」

  桑鸠婆问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席小蓉道:「听声音是女的。」

  桑鸠婆想不出当今武林还有那一个女子,如此兴风作浪问道:「年纪呢?」

  席小蓉道:「听不出来,因为她说话声音极为娇美,年纪应该不会太大。」

  桑鸠婆道:「她是玄阴教的人吗?」

  席小蓉道:「好像不是,我只是被派来玄阴教,配合协助夏非幻的。」

  桑鸠婆轻叹一声道:「看来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接着问道:「勾姥姥呢?」

  席小蓉道:「大家都叫她勾总管,是师傅的手下,夏非幻就是她一手扶植起
来的。」

  桑鸠婆道:「你看勾婆子会到那里去的?」

  席小蓉道:「不知道。」

  桑鸠婆道:「那么你知不知道你们住的那处大宅院在那里?」

  席小蓉道:「我们一直很少出来,这次出来,是晚上坐车出来的,根本不知
是什么地方?不过我们坐了很多天的车。」这么说来,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了。

  「唔。」桑鸠婆点着头道:「你师傅果然是个极厉害的人,江湖闹翻了天,
她却隐身幕后,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是谁?」

  傍晚时分,阮天华吩咐店伙计提早把晚餐送来,四人用过晚餐。阮天华站起
身来道:「桑婆婆,晚辈走了。」

  席小容道:「阮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阮天华道:「对方只限我一个人去,我还是一个人去得好。」

  桑鸠婆道:「小容,不用替阮小兄弟担心,他应付得了的。」阮天华走出店
堂,又详细问了鲇鱼须的方向,径出西门。二十来里路程,自然不需太多时间,
但赶到鲇鱼须,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这里只是一个港湾,有着四五户人家,也是零零落落,傍水而居的渔家,此
刻早已没有了灯火,就是想问,也没人可问。阮天华纵目四顾,那有半个人影?
不觉暗暗攒了下眉。

  他缓缓走近江边,但见波光潋滟,夜色渐浓,一钩斜月,只有一个戴着毡帽
的船夫,轻摇木桨,沿着江岸划来,看到阮天华,就招呼道:「相公可是要渡江
吗?」

  阮天华摇头道:「不用。」

  那船老大又道:「相公大概是在等朋友了,有约不来相公何不渡江去找?」

  阮天华心中一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等朋友?」

  船老大道:「方才有一位相公就是坐老汉的船渡江去的,他说,本来和一个
朋友约好了在鲇鱼须见面的,时间是傍晚时光。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的朋友前
来,就要老汉渡他过江,老汉回来的时候,他交代老汉到这里来看看,如果他朋
友来了,就求老汉送他过江去。」

  阮天华问道:「那是怎样一个人?」

  船老大道:「老汉刚才不是说过了,是一位相公吗?」

  阮天华道:「他有多大年纪了?」

  船老大道:「读书相公,年纪总不会太大,他不是和相公你约好了的?」

  阮天华道:「他现在那里。」

  船老大不耐道:「渡过江去,自然是在对江了,你相公要不要去,要去,就
下船来,不去,老汉可要回家了。」

  阮天华道:「好吧,在下就渡江找他去。」

  船老大喜道:「朋友已有多日不见,自然要去见见面。」他把船慢慢的靠近
江岸,阮天华点足纵上船去。

  船老大忙道:「慢点,老汉还没停妥……」他话声未落,阮天华已经落到船
上。

  船老大埋怨道:「年轻人就是这样性急,也不争这点时光,小船吃水轻,一
个站不稳,就会翻船。船翻了,老汉从小就在水上讨生活的,倒没什么,相公你
落到水里去,岂不成了落汤鸡?」其实阮天华落到船上,船连晃都没晃一下。船
老大只是唠唠叨叨的说着,小船已经慢慢的荡了开去,那是受到江风的影响,他
可并没划桨。

  阮天华在舱中坐下,说道:「船老大,你可以划船了。」

  船老大哦了一声,果然划动木桨,离开江岸朝江心划去,但他只划了两下,
又停了下来,说道:「老汉忘了和相公收银子呢。」

  阮天华道:「你划到对江,在下还会少你的渡钱吗?」

  「不成。」船老大道,「划到对岸,你相公一跃上岸,不给银子,老汉还追
得上你?」

  阮天华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好吧,你说要多少钱?」

  船老大神秘的笑了笑道:「不瞒你相公,刚才渡江去的并不是一位相公。」

  阮天华道:「那是什么人?」

  船老大道:「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

  阮天华一怔道:「会是一个姑娘?」

  船老大暖昧的笑道:「所以咯,相公是跟一位姑娘赴约去的,自然不能和一
般渡江的船资相提并论,多少总得加一些。」

  阮天华看他依然没有动桨,忍不住道:「你要加多少呢?」

  船老大道:「普通一个客人单独渡江是三文钱,相公你嘛,这样吧,算五两
银子好了。」

  阮天华哼道:「你这是存心敲竹杠了。」

  船老大道:「相公又不是拿不出来的,方才那位姑娘出手就赏了老汉一锭银
子,少说也有二三两。她拿过的银子,还是香喷喷的,那姑娘说:『要是相公不
相信,叫老汉把银子给相公闻闻,就可证明不假』。」说着,果然伸手入怀,摸
出一锭银子,朝阮天华抛来。

  阮天华一手接住银子鼻中已闻到一阵似花非花浓馥的甜香,这股沁人甜香,
他并不陌生,不觉微微一怔,轻咦道:「会是她……」

  船老大问道:「她是谁呢?」这句话,声音忽然变得又娇又脆。

  阮天华目光一注,说道:「你……」

  船老大忽然格的笑出声来,举手脱下毡帽,登时披下一头春云般的秀发,再
伸手从脸上揭起一张面具,娇笑道:「状元郎,你没想到会是奴家吧?」现在呈
现在阮天华面前的是一张宜喜宜嗔的娇靥,白里透红的脸上,春山如眉,秋水如
眼,眉眼盈盈,带着娇笑。她,正是和他同登武林三鼎甲的九华派门下黄玉香。

  阮天华道:「原来约在下到鲇鱼须来的,是你黄姑娘?」

  黄玉香一双秋波一霎不霎的盯着他,抿抿嘴笑道:「你还以为是什么人约了
你呢?」

  阮天华道:「黄姑娘约在下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黄玉香举手拢拢秀发,轻嗔道:「没有事,就不能约你来吗?」

  阮天华道:「黄姑娘既在这里出现,总该知道在下是追踪一个叫勾嬷嬷的人
来的,家父一行,都被他劫持了去,在下原以为是勾婆子约在下来的,姑娘这一
来,岂不耽误了在下的事?」

  黄玉香眨眨眼睛,说道:「你生气了?」

  阮天华道:「在下不是生姑娘的气,只是这一来,就追不上勾婆子了。」

  黄玉香撇撇红菱般小嘴,说道:「还说不是生我的气,追不上姓勾的婆子,
不是怪我了吗?其实我约你来,原是一番好意,既然你不高兴,奴家就送你回岸
去好了。」

  阮天华笑道:「看来姑娘也在生在下的气了。」

  黄玉香秋波瞟动,轻哼道:「你不怪我就好,奴家怎敢生状元郎的气呢?」
接着甜甜一笑道:「其实,你们这样盲目追踪,只是多跑冤枉路,也休想追得到
勾婆子?」

  阮天华眼睛一亮,问道:「听姑娘的口气,你知道勾婆子的下落?」

  黄玉香格的一声娇笑,说道:「若是没有一点消息,敢约状元郎出来吗?」

  阮天华道:「你快说,勾婆子在那里?」

  黄玉香站起身,走到阮天华身边傍着他坐下嗔道:「瞧你急成这个样子,勾
婆子的行踪,早在我们监视之中,谅她也飞不上天去,我是一路跟着你们来的,
今晚约你前来,就是要告诉你别在陆上穷追……」

  阮天华矍然道:「她们走的是水路?」

  黄玉香格的笑道:「算你聪明,你也不看看,我不是改扮了船老大吗?」

  阮天华道:「勾婆子……」

  黄玉香缓缓把一个人偎了过来,吹气如兰的道:「状元郎,你也许心里没有
我这个人,奴家……奴家心里却只有一个状元郎,你知不知道?今晚是我约你来
的,船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不可以让我一倾心曲?除开今晚,我们也许再也没
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了。我是魔教门下,为你们正派所不容,所以……所以我要把
心交给你,只要你心里有我一点影子,我就满足了。」

  阮天华心里一阵跳动,感动的道:「黄姑娘,谢谢你对在下的一片真情,在
下会永远记得你的。」

  「真的?」黄玉香仰起脸来,睁大了一双清澈如水,亮得发光的大眼睛,脸
上飞起两片红晕,娇声道:「你说的是真心话?不是哄我的?」

  阮天华感到有些气窒,低低的道:「自然是真心话,怎么会哄你呢?」

  黄玉香幽幽的道:「阮大哥,那就抱着我,我……我的心就交给你了……」
阮天华那里禁得住这样娇声软语,玉人在抱,他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去,吻住了她
红菱般的两片樱唇。

  小舟静静的飘浮在水面上,任由水面轻风推向江心,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
起。一个娇躯愈来愈软,一付娇慵无力。一个意乱情迷,渐渐有了越轨的行为,
两只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男人,遇上了此情此景,谁都无法控制。罗襦已宽,
罗带也已松解,一股沁人心肺的幽香,似乎更有强烈的诱惑。

  黄玉香正值花信年华,媚眼桃腮,双瞳漆黑,皮庸白皙非常,体态丰腻,胸
前双峰挺峙,红晕双颊,不时阵阵扑鼻异香,薰人欲醉。她是魔教中人,知道自
己与阮天华之间有重重阻碍,错过今天可能再没有机会了,因此表现得很主动。

  黄玉香伸手隔着裤子轻抚他的宝贝,阮天华乍逢突变,大感刺激,全身微微
一抖,黄玉香脸上掠过一抹浅笑,当下起身,替阮天华脱去衣物,正要除去自己
衣物,阮天华伸手阻挡道:「这由小弟为姊姊服务吧。」

  黄玉香娇嘤一声,阮天华说着便用嘴将黄玉香的衫裤脱下,只见裤里面,一
套红色半透明的亵衣内裤,紧紧把她的身体束箍,她的肌肉看来健美,被这半透
明的内裤紧紧的束箍,越显臀部玲珑小巧,浮突有致,更加几分娇媚。阮天华乍
的手游移在她两腿间,不断的往复磨蹭,逗弄着。

  黄玉香娇躯好像快融化似的,喃喃如梦地道:「姊姊未经人事,盼弟弟手下
留情,善待之。」阮天华闻言,双眸光芒精暴,仔细打量黄玉香,只见黄玉香瓠
犀微露,朱唇似火,两双嫩白如笋,玲珑剔透般的耦臂,似迎还拒的在胯下触摸
着,粉面桃腮笑意盈盈,胸前双峰弹动欲出。

  阮天华轻咬了一下乳头,又浅尝一口,他越看越美,不禁怦然心动,大有真
个销魂之慨。黄玉香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如浮云飘絮,四肢软弱无力,倒在阮
天华怀里,无比娇羞。阮天华将半裸的黄玉香环腰托抱着,腹下硬梆梆的宝贝,
隔着亵裤顶在黄玉香的小腹下,感觉黄玉香已湿淋淋的小亵裤,贴在小腹上。阮
天华再也忍耐不住,伸手扯去她身上最后的遮掩。

  黄玉香把头靠在阮天华的肩上,发出急促的喘息声,她引导着它指向蜜穴,
终于,掀开了黄玉香人生的处女战役。阮天华粗大的龟头缓缓地挤入蜜穴,只入
一寸少许,又缓缓地退到洞口,又缓缓地挤入,就这样,往复数十回。

  黄玉香感到腹下灼热更甚,而腹中则有团火球在缓缓滚动,清楚的感觉到有
双极为温柔的手掌,在双峰上轻柔慢抚,渐感心跳加速,身子载浮载沉的,似浮
游在春天晚霞的彩云中,有仙境的换美,有诗意的缠绵。

  良久,黄玉香似显欢愉不足,粉腰运气,用力屁股往上挺了挺,双手牢抱阮
天华的颈,下面两条大腿,则交错横缚出力的将阮天华绕实,阮天华会意黄玉香
正意犹未尽,遂道:「姐姐似乎尝到个中滋味,不如我们换个体位,可让姐姐尝
尝不同乐趣。」语毕,放下了黄玉香,自己则仰躺在地,着黄玉香坐至跨下,行
玉女坐莲。

  黄玉香不明就理,双腿用力屁股一沉,宝贝一贯到底,顶在她的花心上,黄
玉香又惊又喜,令她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她始终是一名处女,受不了痛,当
下停止动作,放声娇吟,「啊!」的一声。黄玉香停了下来,阮天华正享受着,
黄玉香那处女的紧凑肉壁夹着宝贝那种美妙滋味。

  等了一阵,阮天华开始缓缓的抽动,轻抚着黄玉香,温柔地道:「香姐,还
痛吗?」

  黄玉香无限娇羞点点头:「还有一点点,不过舒服大于痛楚。」阮天华于是
行「九浅一深」之法,黄玉香感觉心儿怦跳,渐渐牵动全身都在跳动和热火中,
像海涛的汹涌,像火山的鼎沸,淫叫的声浪也越来越大。黄玉香的呼吸也变得急
促,媚眼若开若闭,嘴里呻吟连连。

  「好……好棒……嗯……嗯……美死了……小穴好舒服……弟弟……你干得
姐姐太舒服了……姐姐要……要你用力……对……用力……嗯……姐姐要舒服死
了……再进去……我……我要死了……嗯……要……要飞了……嗯……哼……哦
哦……」她终于体会到了男女交欢的乐趣,阮天华于是加重了力道,每一下都狠
狠的插到最底。

  「弟弟……大宝贝弟弟……好……好会插喔……人……人家爱……爱你……
啊……插死人家了……喔……」阮天华抽送的越快,她的反应也越形放荡。阮天
华不停的变换抽送的节奏,不但抽送的时快时慢,而且每次他的大龟头,更是重
重地顶在黄玉香的花心上,让黄玉香一下子像给人捧上了云端,一下又像身堕万
丈深谷一般。

  「哎唷……弟弟……别……别玩人家了……快……再来……喔……哼……我
永远都……都爱你……哼……快……再……再重一些……唷……嗯……喔……」

  阮天华打算做最后总攻击,抽插得越来越厉害,欲仙欲死的黄玉香最后竟娇
声哭泣了起来,泪水如泉般的涌出,嘴里浪叫着:「哼……啊……我……我……
的……好弟弟……啊……美……美死了……弟弟……插得好……舒服……呜……
哼……快……快……姐姐……要不行了……啊……我要……嗯……啊……」

  突然黄玉香全身颤抖,收缩的子宫不断的吸吮着阮天华的龟头,浓烈的阴精
源源不绝地流出。阮天华觉得黄玉香的蜜穴里,有阵阵的淫水狂奔出来,冲洒着
龟头,似麻非麻的飘飘然,陡感腹下猛然一跳,一泄千里,觉得全身筋骨像飞花
飘絮般散发的无影无踪,黄玉香也已萎然倒下。

  阮天华射出阳精之后,全身无力的趴在黄玉香的玉体上,轻轻的吻着那香汗
淋漓的胴体。黄玉香更是柔顺地享受着阮天华的轻吻,心满意足的看着眼前这位
俏郎君,感觉此生了无遗憾了。

  当两人从欢愉中清醒过来,穿好衣衫,黄玉香幽幽的道:「弟弟,有这一夜
缠绵,我已经心满意足,我……我们今生无缘,只有来生……天长地久,我会永
远记着今晚这珍贵的一刻,是我最值得安慰和愉快时间,只是我对不起你……」
她流下两行晶莹泪珠,一下扑入他的怀里,埋头抽噎。

  阮天华也不知如何安慰她,自己父亲能接受她吗?他只有紧紧地拥抱着她,
低下头轻轻的吻着她的秀发。有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偎在怀里,纵然没有真
个消魂,也足使你陶然沉醉。「扑、扑」,一阵轻响,把两个拥抱着的人蓦然惊
醒过来。

  黄玉香啊了一声,就站起身子,口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口哨。口哨甫起,一团
黑影凌空朝她扑下,黄玉香双手一举,轻轻把它接住,原来是一只灰鸽,一面回
头道:「大师姐有消息来了。」她从灰鸽脚上取下一个细竹管,倒出一个极小的
纸卷,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火筒,打开纸卷,再打着火筒,低头看去。口中忽然
咦了一声道:「这老贼婆居然又回青螺山庄去了。」

  阮天华听得一怔,急急问道:「你说是谁回青螺山庄去了?」

  黄玉香道:「除了勾婆子,还会有谁?你自己去看吧。」随手把小纸条递了
过来。

  阮天华接过小纸条,凝目看去,只见上面是用眉笔写了一行小字:「勾婆子
忽然回转,可能重返青螺山庄,速通知阮公子为要。」看到这里,抬头道:「这
消息十分重要,我得马上赶回去通知桑婆婆。」

  黄玉香点点头道:「我送你回去。」她回到后梢,划起桨来。

  阮天华问道:「你们怎么会知道勾婆子的下落呢?」

  黄玉香道:「那天你总记得商桐君等人硬说我们是劫持各大门派的人,我们
师姐妹三人,不甘心被这些不明事理的人诬蔑,非要把潜伏在青螺山庄的人查个
水落石出不可。当我们初更时分扑上君山去的时候,你们和商桐君等人已解释误
会,分为几拔,进入青螺山庄。」

  阮天华道:「你们也进去了吗?」

  黄玉香螓首微摇道:「你们已经分拔进去了,我们就不用再进去了,大师姐
就和我们守在君山山顶,监视玄阴教的人。一直等到天色大亮,你们几拔进去的
人还没出来,但君山西麓却出现了两条渔船,载着十几个人,迅快的朝西驶去,
大师姐就要三师妹赶紧跟了下去。」

  阮天华问道:「你三师妹就是罗姑娘了?」

  黄玉香看了他一眼,笑道:「不错,她叫罗香玲,你是不是很惦记她?」

  阮天华被她说得脸上一红,说道:「我们说正经的,后来呢……」

  黄玉香看他故意把话岔开,撇撇嘴道:「她也一直惦记着状元郎,念念不忘
呢,几时,我会让她和你见面的,她不是还有一块香喷喷的手帕留在你身边吗?
难怪你也一直忘不了她……」

  阮天华道:「玉香,你不许再开玩笑了,快说下去。」

  「瞧你,不是心虚了,会不让我说下去?」

  黄玉香眼珠转动了下,就接着说:「后来,你们也出来了,好像不知道已经
有人从水路走了,又分作几路,分头追踪,你和桑鸠婆一行,搜索后山,大师姐
就要我暗中跟着你们下来,她匆匆走了。」

  「直到昨天我发现大师姐留的记号,要我改扮船夫,在塔市南首一处渔港见
面,说这一行人中,由一个姓勾的婆子为首,其中还有阮掌门人。只是他们那两
条渔船,时停时开行踪不定,一时还不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地,要我通知你们,
不用再盲目的追索了,所以我约你到这里来见面的。」

  不多一会,船抵岸边,黄玉香又戴上了面具和那顶破毡帽,低低的道:「你
快上岸去吧。」

  阮天华道:「你呢?」

  黄玉香眼中起了一层雾水,幽幽的道:「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时候,但不可
能再有像今晚这样的单独相处了,你快走吧。」

  阮天华点头道:「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再见。」纵身跃上江岸,黄玉香已
经划着小船远去。

  阮天华不敢耽搁,匆匆赶回华容,越城而入,回到客店后进,飘身落地。中
间客室中灯火未熄,桑鸠婆、席小蓉、青儿三人都在坐着等侯。席小蓉看到阮天
华在天井中飞落,急忙奔了出来,欣然道:「阮大哥回来了。」

  阮天华道:「我们进去再说。」

  两人走入客室,桑鸠婆呷呷尖笑道:「小兄弟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我这乾
女儿从你走了之后,一直坐立不安,连老婆子都给她感染了,心里不禁有些替你
耽心起来,现在回来了就好,你快坐下来喝口茶,再说此行经过不迟。」

  青儿早已不待吩咐,倒了一盅茶,说道:「阮相公请用茶。」阮天华、席小
蓉两人都给桑鸠婆说得脸上一红。

  阮天华道:「桑婆婆,那勾婆子一行,很可能是回青螺山庄去了。」

  桑婆婆一怔道:「你听谁说的?」

  阮天华在路上早已想好了说词,这就说道:「晚辈赶去鲇鱼须,根本没看到
人,等了一回,还是没有人前来……」

  席小蓉道:「那他们为什么要约你到鲇鱼须去呢?」

  阮天华道:「晚辈等了一回,正待回来,忽见江岸柳阴下划出一条小船,船
老大朝晚辈招招手,要晚辈下船……」

  席小蓉道:「你下去了没有?」

  阮天华道:「晚辈问他是什么人?他只说你下船就会知道,晚辈只好跃下船
去……」

  席小荐急道:「这是他们的诡计,你也不问问清楚,就上了他的船。」

  阮天华道:「晚辈下船之后,船老大才脱下毡帽,也揭下了面具……」

  席小蓉一双秋水般眼神一霎不霎问道:「他是什么人呢?」

  阮天华道:「她就是当选武林榜眼的黄玉香。」

  席小蓉撇撇嘴道:「是她约你去的?」

  阮天华道:「不是,她是赶去给我送讯的,叫我别上勾婆子的缓兵之计。」

  接着,就把那卷小纸条取了出来,一面又把千手观音秦妙香等三人,当日并
未离去,白己等人进入青螺山庄,她们也跟着来了。只是她们没进入青螺山庄,
只在山顶一上监视,第二天天色大亮,自己等人还没出来勾婆子等人却在西麓乘
渔船走了,她们也改扮成渔夫,远远跟踪。

  据说勾婆子坐的两条渔船,时停时开,只是在港湾间飘泊不定,今晚才回船
又朝君山驶去,黄玉香得到她大师姐的飞鸽传书,赶来通知自己的,简单的说了
一遍。

  桑鸠婆沉吟道:「勾婆子坐了渔船,在港湾间飘泊不定,那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她不敢擅作主张,在等候她上面的指示。二是等待后援,青螺山庄有五山山
庄等人留守,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但咱们还是及早赶回去为是。」

  阮天华点头道:「桑婆婆说得极是。」

  桑鸠婆道:「青儿,放几两银子在桌上,咱们走。」青儿取出一锭银子,放
到桌上,一口吹熄灯火,四人就越墙而出,连夜赶程,这一路上大家展开脚程,
往东奔行。

  四人之中只苦了青儿一个,跑得汗流夹背,气喘呼呼,还是和三人落后了一
大段路。阮天华脚下一停,说道:「我找青儿去。」回过身去,等了好一会儿,
才见青儿双颊飞红,赶了上来,这就含笑道:「青儿,你这样跑到什么时候去?
还是我带着你走吧。」

  青儿道:「阮相公,你们只管先走好了,不用等小婢了。」

  阮天华笑道:「我们不等你,你落后得远了,万一遇上贼人怎么办?我带着
你走,你就不会这样吃力了。」说着,伸过手去,一把握住了青儿纤手,说道:
「好,就这样走吧。」

  青儿胀红了脸,有些心慌意乱,虽然她跟阮天华已经有过亲密关系,但是两
人独处的机会很少,而且青儿也因自己是个婢女,一直心中有自卑心理。阮天华
一手拉起她纤手,展开轻功,一路朝前奔去。青儿当然也会轻功,但比起阮天华
来,就差得天壤之别。

  青儿被阮天华拉着奔行,先前只是迷迷糊糊的跟着他跑。后来只觉得阮天华
越奔越快,从他手上传来一股大力,好像托住了自己身子,几乎脚不沾地,除了
双耳风声呼呼作响,连眼睛都睁不开来,一个人好像飞一般朝前掠去。

  只听桑婆婆的声音呷呷尖笑道:「对了,小兄弟带着青儿走,咱们就不用走
一会儿,停一会儿了。」

  席小蓉轻啊一声道:「阮大哥带着青儿,奔行得比我还快呢。」她也立即提
吸真气,脚下加紧,存心和阮大哥比赛脚程。

  三人这一展开脚程,当真快逾奔马,但任席小蓉如何加快脚步,奔行了一顿
饭的时光,阮天华带着青儿,还是走在最前面,相差虽然不过数丈,就是赶不上
去。回头看出,桑鸠婆却不即不离,依然只和自己落后了一步,不觉轻轻叹了口
气道:「看来阮大哥轻功也胜过女儿甚多了。」

  桑鸠婆尖笑道:「阮小兄弟手里不过拉着一个青儿,老婆子手里这支鸠头杖
比两个青儿还重得多。」

  席小蓉道:「就是咯,女儿自然不敢和乾娘比,就是阮大哥也比女儿强得多
三个人就是女儿最差了。」

  桑鸠婆道:「傻丫头,轻功练得最好,还是要内力支持的,你阮大哥的内功
只怕老婆子都比不上他呢。」

  席小蓉道:「阮大哥的内功,会比乾娘高。」

  桑鸠婆道:「他练的是紫正神功,普天之下,能够高过他的人,大概也不过
寥寥几人而已。」

  席小蓉道:「女儿听师傅说过,我们姐妹三个,行走江湖,就是各大门派的
掌门人也未必胜得过我们,如今看来,就是大师姐也不是阮大哥的敌手。」

  桑鸠婆问道:「你大师姐叫什么名字?」

  席小蓉道:「大师姐叫白雪寒,二师姐叫冷秋霜,她们进门得早,武学上比
女儿强得太多了。」

  桑鸠婆道:「她们也不知道师傅是谁吗?」

  席小蓉道:「大师姐时常奉命外出,我想她也许知道,只是她从来没和我们
说起过师傅,好像守口如瓶,不肯多说。」

  桑鸠婆道:「她们也来了吗?」

  席小蓉道:「来了,只是我没见到她们……」话声未落,只听路旁不远,忽
然传来格的一声娇笑,接口道:「三师妹马上可以看到我们了。」

  席小蓉机伶一颤,失声道:「是大师姐。」

  「不错。」路旁转出两个苗条身影,左边一个娇声道:「这叫做说到曹操、
曹操就到。」

  阮天华已经奔出去三丈来远,听到声音,立即脚下一停,转过身来。

  桑鸠婆霎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打量了两个姑娘一眼,一手提杖,呷呷尖笑
道:「两位姑娘等在道左,莫非是冲着老婆子来的吗?」

  这两个姑娘,左首一个约莫二十三四岁,右边一个只有二十左右,生得杏眼
桃腮,发如春云,披在肩头,极为娇美动人。而且身上都穿着紫衣衣裙,长裙曳
地,看去看像是画中的仙女,那像是江湖女子?不用说那年长的一个是席小蓉的
大师姐白雪寒,右首一个则是她二师姐冷秋霜了。

  白雪寒吟吟的道:「你就是桑婆婆了?」

  桑鸠婆道:「老婆子正是桑鸠婆。」

  白雪寒依然含笑道:「桑婆婆名满天下是武林前辈,愚姐妹有天大的胆子,
也不敢冲着桑婆婆来,找们是来找三师妹的。」说到这里,朝席小蓉招招手道:
「三师妹,你过来。」

  席小蓉畏怯的叫了声:「大师姐……」

  白雪寒脸色惭渐沉了下来,说道:「我叫你过来。」

  桑鸠婆道:「小蓉,不用害怕,有什么事都有乾娘给你担待。」

  白雪寒忽然咯咯的笑出声来,说道:「桑婆婆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怎么
会说出这样话来的?三师妹从小由家师扶养长大,拜在家师门下,是家师的三弟
子,但她却吃里扒外,背祖叛师。江湖上门有门规,家有家法,你桑婆婆既是武
林前辈,应该懂得江湖过节,不该收留一个背叛师门之徒庇护於她,传出江湖,
桑婆婆不觉得有损盛名吗?」

  桑鸠婆霎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尖笑道:「你师傅是谁?是什么门派?」

  白雪寒道:「家师名号不欲人知,无可奉告,不论什么门派,门下弟子如有
背叛师门行为,都要把叛徒追回去的。」

  桑鸠婆道:「你说的是一般常情,小蓉并不是背叛师门,而是选择了光明和
正义,唾弃的是黑暗与邪恶,普天之下,没有人会说地不对。」

  白雪寒冷笑道:「桑婆婆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据我所知,席小蓉只是为了私
恋情人,才甘心出卖师门,和人私奔的,三师妹,你自己说,是不是这样。」

  席小蓉听得满脸张红,含泪叫道:「大师姐……」

  白雪寒不待她说下去,叱道:「不用多说,你随我去见师傅。」

  席小蓉抬起头,坚决的道:「我不去。」

  白雪寒怒声道:「你敢违抗师傅的金令?」

  桑鸠婆鸠头杖一拄,尖声道:「小蓉是老婆子乾女儿,你师父要待如何,只
管冲着老婆子来好了。」

  白雪寒寒着脸,冷冷哼了一声道:「桑鸠婆,这是咱们师门的事,你也要插
上一手?告诉你,我只是尊重你是成名多年的老人而已,并非是怕你桑鸠婆,今
晚我奉命杷席小蓉押回去的,什么人也包庇不了她。」

  桑鸠婆怒道:「那你试试看?」话声出口鸠头杖一顿,她这支弯弯曲曲的桑
木杖已经举了起来,正因她杖身弯曲,一动之间,就如虬龙伸屈,大有张牙舞爪
之势。

  白雪寒冷哂道:「你要和我动手?」突然欺身而上,一掌朝桑鸠婆拍来。

  她说打就打,身法之快,只怕连眨下眼都没她快速,一双纤纤玉手,似拂似
拍,递了过来,桑鸠婆被她欺到面前,对方这一掌,看得清清楚楚,但一时之间
竟然不知道如何招架才好,心头不期一怔,只好双足一点,往后疾退。

  这下可把桑婆婆激怒了,身往后退,左手抬处一记「乙木掌」,朝前推出。
她含愤出手,一团「乙木真气」就像一道狂飚,应手而生,推出去的掌力,汹涌
如同怒潮。白雪寒口中冷笑一声,一个苗条身躯有若风摆柳条,左右摇曳,居然
侧身逆风直入,右手姿势不变,似拍似拿柔若无骨,同洋左右晃动,追击过来。

  她们出现之际,阮天华已奔出三丈开外,脚下一停,放开青儿的手,刚转身
过来,两道目光,不期和冷秋霜对个正着。四目相投,冷秋霜一双盈盈秋水含情
脉脉的望着他,似有幽怨之色。阮天华因她有赠送火筒之情,朝她含笑点头。

  这时桑鸠婆和白雪寒言语已经说僵了,双方即将动手,只听冷秋霜以传音入
密说道:「两人如果动起手来,桑鸠婆只怕不是大师姐的对手,只有你可以接得
下她的九转掌,务必速战速决,能把大师姐击败,就得极快退走。今晚后面还有
极厉害的人物赶来,我……无能为力,好在他们不是为你们来的,你们退走了,
他们不会追踪的。」

  阮天华朝她望去,也以传音入密说道:「谢谢你。」只说了三个字,桑鸠婆
和白雪寒已经动上手了。

  冷秋霜急以传音入密说道:「快上去呀,再迟就来不及了。」

  阮天华有些不敢相信,桑鸠婆一身武功极高,会不是白雪寒的对手,但事实
就摆在面前,桑鸠婆在第一招上,就被逼得后退。

  一时那还犹豫,口中大喝一声:「桑婆婆请后退,一个小辈何用你老出手?
晚辈接她几招就好。」身形电射过去,一下抢到了两个中间,左手一抬,啪的一
声,正好接住了白雪寒飘忽不定的手掌。双掌击实,阮天华才双足落地,站定下
来。

  白雪寒目光一注,忽然格的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形意门的阮少侠,你
当选武林状元,果然生得一表人材风流成性,听说你和魔教门下的黄玉香有情,
怎么这回又勾引我三师妹,促使她背叛师门,吃里扒外,我是奉命叫我三师妹回
去的,你也随我去。」

  阮天华被她说得俊脸通红,怒声道:「你胡说什么?」

  「我这是胡说吗?」白雪寒眼睛看着他,轻笑道:「你勾引我三师妹总是事
实吧?你们两个跟我去见师傅,说不定师傅心理一高兴,就招你做徒婿,你们不
是可以名正言顺的结为夫妻了吗,我这大师姐也好叨扰一杯喜酒呢。」

  阮天华喝道:「你是勾婆子一党的人,在下正要找你们,你们把家父一行人
弄到那里去了?」

  「哦,对了。」白雪寒道:「阮少侠的令尊和勾总管一同回青螺山庄去了,
阮掌门人即将就任教主,你也该参加大典才是。」

  这话听得阮天华一怔,爹就要任教主?这一定是勾婆子在捣鬼了,不觉怒声
道:「家父被你们迷失了神志,你们这群作恶多端的妖女,居然不择手段,用家
父做傀儡,阮某今晚先把你拿下了。」喝声出口,左手突然施展擒拿手法,朝她
右臂关节抓去。

  「咦。」白雪寒妖声道:「你怎么跟我动起手脚来,不怕三师妹倒翻醋罐子
吗?你们随我回去,说不定还会派你当少教主呢。」她口中说着,一双右手却柔
若无骨,一下反过来朝阮天华左肩拂到。她出手之快,委实无法形容,阮天华抓
了个空,右肩「拍」的一声已被她玉手拂个正着。

  「玄阴九转掌」对旁人只要兵刃交接都可以借物传阴,渗入阴气,使你失去
抗力,这下是手掌直接拂中肩头,自然更厉害了。但阮天华练的「紫正神功」,
玄阴真气对他一点作用也发生不了,这一记只是被普通手掌拂上一样,阮天华当
然并不在乎。

  但就在她手掌拂上肩头之际,阮天华右手抬处,一记劈掌也随着劈出。白雪
寒果然也反应极快,看到阮天华一掌劈来,左手当胸竖立平推而出,又是「拍」
的一声,两只手掌掌心击上了。方才她一记「九转掌」拂上阮天华右肩,阮天华
依然若无其事,但这回双掌交击,「啪」的一声轻响中。白雪寒有如被人重重的
椎了一把,口中惊啊出声,一个人被震得离地飞起,跌出去七八尺远。

  冷秋霜一双秋波一直盯注着两人,这时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阮少侠
你们可以快走了。」一面惊呼道:「大师姐,你怎么了?」点足飞扑过去,一把
把她扶了起来。

  桑鸠婆听白雪寒口气,证实黄玉香说的不假,勾婆子果然回青螺山庄去了,
而且还说阮松溪即将就任教主,心头一急,喝道:「小兄弟,今晚非把她们两个
拿下不可。」

  阮天华心里好生为难,冷秋霜几次示警,要自己等人快走,但事实上,这白
雪寒必然知道很多事情,而且她的身份,似乎不在勾婆子之下,自然要把她拿下
才是,心念一动人已跟着欺过去。冷秋霜扶起大师姐,阮天华也跟着欺到。白雪
寒这一掌伤得不轻,一个人摇摇欲倒。

  冷秋霜望着阮天华急道:「你还不去,要做什么?」

  阮天华道:「家父落在你们手里,在下非把她拿下不可。」

  冷秋霜焦急的跺跺小蛮靴道:「唉,你这人……」

  白雪寒倏地睁目道:「你和他说什么?」

  就在此时,阮天华突觉身后微风一飒,只听有人咦道:「姑娘负了伤?」这
句话就来自身后,本来这句话是关切之言,但从这人口中说来,就使人有怪异之
感。阮天华一怔,急忙回身看去,自己身后不远竟然站着四个高矮不等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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