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在一个演讲中，与企业家朋友交流了这样一个看法：在2025年我们可能面临的是一场产能战争。下面分几期将其中主要观点整理出来。

从大拆解到产能战争

2022年年初，我提出大拆解的概念。意思是，在全球化过程中形成的越来越成为一个整体的世界，正在重新拆解成不同的部分。过去将近三年的历史，大体证明了这个过程。

这两年，不断有朋友问：大拆解的下一步是什么？应当说，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因为这要取决于当时的具体情境。现在，特朗普将会在一个多月重返白宫，事情就比较明朗了：大拆解的下一步将会是一场产能战争。

无论是大拆解还是产能战争，大体上都是围绕中美关系的主线进行的。

把话题稍微岔开一点。前些天有朋友问，对于中国来说，是拜登难对付还是特朗普难对付？我回答说，四年一换届四年一变招最难办。这次左边来下次右边来。

我们知道，上一届的特朗普就是通过关税打的贸易战。拜登上台后，尽管没有取消特朗普的关税，但也没有额外新加征。拜登热衷的是所谓小院高墙，是在高科技领域遏制中国，此外还有政治与军事等。而特朗普回归之后，不但又捡回原来的招数，似乎还有所不同。

我为什么把这次的贸易战叫作产能战争？

对于贸易战，人们并不陌生。在历史上，最有名的贸易战就有，1930年在美国开始的斯姆特霍利贸易战，上世纪下半叶爆发的美日贸易战，以及特朗普第一届执政期间的美中贸易战等。

但如果仔细分析，每一次的贸易战，其具体含义或目标并不相同。具体说：

第一种含义是，减少逆差，促进国际收支平衡。具体要求就是，你得多买我的东西，或我要少买你的东西。第二种含义是，减少进口，保护本国产业，重建本国产业链。比如上个世纪下半叶发生在美日之间的纺织品、钢铁、汽车、彩电、通讯和半导体等领域的贸易战。第三种含义则是，以摧毁对方经济体系为目标，彻底脱钩，减少往来。这其中，会包含着很强的政治含义。

回过头看，特朗普在其第一届任期发动贸易战时，他的目标是非常明确的，即减少美国的贸易赤字、实现“中美贸易平衡”。也就是说，那场贸易战的含义，主要是上面所说的第一种含义的贸易战。虽然也有保护本土经济的含义，但主要是局限在大豆等农作物的领域。

但这一次不同。

如果说上一次的贸易战还是有点政治素人出于商业直觉的仓促而为（在上一次贸易战中，周小川曾批评特朗普说，“新上台的的领导人，完全违背经济学理论与常识，在体制和政策选择上似乎主要依靠商业直觉”），这一次则是长期酝酿的深思熟虑；上一次主要还是你买我多少我买你多少，你挣我的钱还是我挣你的钱的问题，这次则是与产业回流、经济安全、重整美国经济、大国经济较量联系在一起；进一步说，这一次更具有较量而不是竞争的含义。


在价值观与制度上敌对的国家之间发生的贸易战，与纯粹经济意义上的贸易战，会是不一样的。

在这样的背景下，也许我们从“交往”的意义上来理解这种拆解的彻底也不为过。看看两国之间航班的减少及许多正常交流和来往的中断，就可以理解这一点。

事情在变化，美国在反思

其实，这不完全因为特朗普。

全球化的过程改变了整个世界。从某种意义上说，全球化是一场世界性的生产能力扩散和培育的过程，是整个世界在接受一次工业化的洗礼。在那样的一个时代，即使在偏僻的穷乡僻壤，工业的辐射力所及之处，昨天还是毫无工业化气息的农田，一夜之间成了厂房林立的工业基地；指甲里还残留着泥土的农民，一夜之间变身为现代化的产业工人。

对于美国而言，这造成两方面的情况。

第一，作为高科技和资本的售卖者，美国实际上成为全球商品的买家，他是购买力的输出者。第二，美国实体经济特别是制造业的空心化。在全球化的时代，这当然没有太大问题，但在经历全球化后的大拆解过程，地缘政治日益紧张的今天，美国重整自己的经济，重建自己的产业链，也许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这次特朗普将来自铁锈地带的万斯作为自己的副手，除了其他的考虑之外，也许同时具有一种象征意义。

还有一点，也不得不说。


美国促进产业回流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收效有限。很多人也说，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因为无论如何竞争不过中国的廉价商品。这一次是否能成功，现在也无法下定论。但可以预料的一点是，这一次，至少是在做的过程中，不按常理出牌的特朗普有出人意料的意外之举，人们也不应该对此感到奇怪。

在没有经过大拆解的时候，是不可能，但在大拆解的情况下呢？